大風呼嘯,天氣乍寒。
副千戶戴璟彬一身棉袍策馬而來,在幾名家丁的陪同下,徑直進入了趙家營百戶所,幾人入堡之後,便策馬來到百戶官廳門口,對守在門外的新軍將士遞上名帖,片刻之後,管隊官王越便帶著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出來迎接了。
“大人,裡面請!”
戴璟彬翻身下馬,大步走進百戶官廳,來到正堂之後,便對王越說道:“本官有要事說,還請王管隊屏退左右。”
王越微微一愣,便讓左右僕人下去,只留下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在場。
戴璟彬看了看周圍,然後一揮手,幾名家丁便出去,站在門外把守著。
這一番操作,頓時讓王越眉頭緊鎖,疑惑的看向戴璟彬。
“呵呵,王管隊坐啊,咱們慢慢聊。”
王越和幾名總旗官坐下,隨後戴璟彬便說道:“千戶所發下了一道命令,是防守大人要裁撤所有官員家丁的,王管隊收到了嗎?”
王越抱拳說道:“今日一早收到了,現在屬下已經通知了趙家營內舊軍的幾個小旗官和總旗官,讓他們十日之內自行裁撤家丁。”
“這麼說來,王管隊是準備執行這道命令了?”
王越眉頭緊鎖,發問道:“這麼說來,大人的意思是,屬下不該執行這道命令?”
“當然不該!”
戴璟彬冷聲說道:“王管隊不在千戶所城,有些事情也許是不知道的,現在防守大人已經不是之前那個英明之主了,辦起事情來,太過執拗,此番已然是惹了眾怒!”
王越臉色不善,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也是神色凝重,幾人都盯著戴璟彬一言不發。
“今日我過來,就是要告訴王管隊:我已經聯絡了千戶所內外所有舊軍將領,決意反對防守大人此議,就不知道王管隊準備如何抉擇了。”
王越心中冷笑不止,可是表面上卻顯得很糾結,說道:“大人此舉是在尋死啊,以舊軍的實力,加上那些家丁,也不過三、五百人,絕不是防守大人新軍的對手。”
“要是再加上王管隊手中的後總新軍呢?”
王越頓時變色,說道:“大人慎言!”
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更是直接站了起來,三人的臉上充滿了怒火,只要王越一聲令下,三人便會衝上去拿下戴璟彬。
“怎麼?想要動手!”
戴璟彬冷笑著說道:“我來的時候是請示過防守大人的,還帶來了視察趙家營百戶所屯田事的公文,如果我在這裡出了意外,自然有人通報防守大人,到時候給你們安上一個縱兵叛亂的罪名!”
王越冷笑起來,說道:“你說是就是啊?到時候看防守大人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戴璟彬也不慌忙,繼續說道:“我聽聞:當初劉衍還是大盤墩總旗甲長的時候,王管隊便處處與劉衍為難,甚至還與那劉大煜串通一氣,恨不得置劉衍於死地,現如今王管隊雖然也領著一總兵馬,可是真的能得到劉衍的信任嗎?”
此時戴璟彬已經稱呼劉衍的名諱,而王越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紛紛看向王越,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繼續說下去。”
“哈哈,這就對了!”
戴璟彬說道:“你聽我的,找個理由,將劉衍騙到這趙家營來,然後出兵將其圍殺。我會將各處的家丁都聚攏起來,全部帶過來,到時候王管隊便以平亂為由,將那些家丁一網打盡,然後將圍殺劉衍的罪名丟給死人!”
戴璟彬說到激動處,不由得站了起來,臉色也滿是興奮:“到時候劉衍一死,夏河寨前千戶所裡,我的官職最大,自然要繼任防守官一職,只要我主政夏河寨前千戶所,你王越便是我手下的副千戶,到時候這麼多的新軍兵馬,還有大盤堡那邊的諸多產業,就都是你我二人的!如何?”
王越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也是靜靜的看著王越,三人的臉上也沒了之前的怒火。
許久之後,王越咬牙說道:“明天,動手!”
第二天正午時分。
堡外,劉衍在百戶許銘,以及一旗騎兵將士的護衛下,來到這裡,趙家營百戶所管隊官王越帶著手下的三個總旗官出來迎接。
劉衍看著幾人,大笑著翻身下馬,說道:“大冷天的,你們還要搞操練檢驗,可見王百戶熱心營伍啊。”
王越依然是滿臉堆笑,抱拳說道:“大人謬讚了,屬下也只是做好分內之事。今日苦寒,請大人移步百戶官廳,屬下已經準備好了熱茶,給大人和許百戶等一眾兄弟暖暖身子。”
劉衍微笑著看向王越,眼神中飽含深意,看得王越有些不自在,只是臉上的笑容越發濃厚了。
一旁,康輝、白漢月、劉靖三個總旗官,也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候劉衍入堡。
如今每總兵馬下轄兩哨兵,原本的三個總旗官哨長,便只有兩人帶兵,一人充任每總的糾察官,負責該總的軍紀之事。王越率領的後總,便是劉靖出任糾察官。
劉衍與幾人寒暄了幾句,便率部入堡,在王越、許銘的陪同下,來到的百戶官廳。
劉衍一路上與王越有說有笑,然後眾人走進正堂的時候,卻看到副千戶戴璟彬正坐在上首,洋洋自得的看著劉衍等人。
“哦?”
劉衍笑著說道:“王管隊可沒說也請了戴副千戶過來啊?”
王越沒有說話,只是一揮手,一隊新軍長槍手便衝了出來,將許銘等幾個護衛圍住,其餘的騎兵總將士也被圍在了院子裡。總旗官康輝更是直接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調兵去了。
戴璟彬見狀大笑起來,起身上前兩步,大聲說道:“做得好!今日就是你劉衍的死期!”
劉衍笑著說道:“不知道你戴副千戶帶了多少人馬過來,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
“哈哈,王管隊已經是我這邊的了,另外還有數百舊軍和家丁正在朝這邊趕來,不需多久就能趕到,你說說看,我有多少人馬?”
劉衍依然微笑著,戴璟彬見狀不由心生疑惑,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十分不安的感覺。
劉衍看了王越一眼,然後問道:“戴副千戶說的是真的嗎?”
王越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康總旗已經率部出去,等著各地舊軍和家丁了。”
“好!”
“好!”
劉衍和戴景斌同時叫了聲好,緊接著戴景斌便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王越,只見王越的部下已經全部放下了兵器,然後將自己給圍了起來。
“你幹什麼!”
戴景斌頓時恐慌了起來,這根自己的計劃不一樣啊。
王越笑著說道:“你個白痴,你以為光憑几句話,就想讓我背叛防守大人?笑話!”
戴景斌此時也明白自己完蛋了,雖然心中恐懼,可是依然強撐著怒斥王越:“你個小人,難道你以為賣了我,劉衍就能信任你嗎?別做夢了!”
王越正色說道:“你不懂的,我在大盤堡開始,就終於防守大人,矢志不渝!”
劉衍拍了拍王越的肩膀,寬免了幾句,然後便對戴璟彬說道:“分化瓦解,拉攏收買。不得不說,你戴副千戶的手段還是不錯的,至少比遲許那些白痴要強不少,至少知道用計取勝了。”
此時戴璟彬已經被兩名新軍將士拿下,不過依舊梗著脖子說道:“那又如何,還不是敗在了你的手下!”
“你還是看不明白,打敗你的不僅僅是我,還有他們!”
劉衍指著王越等一眾將士,說道:“他們都是我新政的受益者,與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共為一體。我劉衍在,他們就能分到耕地,就能有充足的糧餉供應,我不在,他們便又回到之前被上官欺壓的處境。換成是你,你又作何選擇!”
戴璟彬臉色慘白,他的確輕視了劉衍諸多舉措的威力,忘記給這些士兵許以好處,以為只要拿捏了王越這些上官,就可以穩操勝券。
可是沒有那些新軍士兵們的支援,王越敢越雷池半步嗎?不可能!
“你也別高興太早,各地舊軍和家丁已經調動起來,到時候趙家營百戶所一定會有一場血戰!”
戴璟彬有些癲狂的說道:“此事是瞞不住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向靈山衛交代!”
“我為何要交代?”
劉衍像是在看傻子一般,盯著戴璟彬說道:“夏河寨副千戶戴璟彬勾結賊寇突襲趙家營百戶所,意圖擁兵自立,防守官劉衍得知訊息率部平亂,一天之內平定叛亂,斬獲甚重!”
劉衍笑著說道:“這不是罪過,而是一場戰功,靈山衛的操守大人高興還來不及,我需要交代什麼?”
“你以為有人信嗎!”
此時戴璟彬面如死灰,心裡已經相信劉衍的話,只是依舊嘴硬。
“你認為操守大人是相信我這個得力部將,還是相信你這個死人?”
說完,劉衍再也懶得理會戴璟彬,揮了揮手,百戶許銘便帶人將其帶走,暫時下獄看押。
一眾新軍將士也撤了出去,按照王越的命令,全部趕到堡外,聽從總旗官康輝的指揮,平定叛亂。
此時正堂內只剩下劉衍和王越、白漢月、劉靖,三人雖然沒有參與叛亂,可是戴璟彬畢竟找上門來,這其中的關係,三人也擔心劉衍會多想。
“哈哈,都愣著幹什麼,坐下吧。”
劉衍笑著說道:“此番能夠全殲戴璟彬一眾,你們勞苦功高,我可要給你們記上一功的。”
王越抱拳說道:“大人無事就好,屬下等不敢居功。”
劉衍說道:“有功就要賞,有過就要罰,這是軍中的鐵律。此番過後,平定叛亂的功勞肯定是要上交給靈山衛的,畢竟戴璟彬是副千戶,又是咱們夏河寨前千戶所的人,功勞是落不到咱們身上的。”
“上官不嘉獎你們,我卻要賞你們。”
劉衍思索了一下,然後說道:“這樣,後總將士這個月每人發放雙倍軍餉,你們也一樣。另外王百戶和你們三個總旗官,每人再多發一百兩銀子,如何?”
王越等人急忙抱拳致謝。
劉衍說完起身,拍著王越的肩膀,說道:“今日我既然敢來,就是相信你們,所以你們不要有顧慮,好好幹!”
說完,劉衍便帶著幾名門外的護衛離開了,王越和白漢月、劉靖則是雙眼微紅,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堡外,康輝率領後哨左旗新軍將士突襲了前來集結的舊軍和一眾家丁,斬首兩百七十五級,俘虜八十二人,大捷。
與此同時,百戶苗紹也在夏河寨前千戶所城內動手,將令吏張學義、儒學學正張文奇、儒學訓導蔣宏志和黃日勳四人抓捕,關押的監獄之中。
次日一早,劉衍回到了千戶所城,隨即將戴璟彬和張學義等所有首犯和俘虜的家丁、舊軍押解到城外,當著百姓的面全部處死。
劉衍的殺伐決斷瞬間震懾住了所有人,至此,夏河寨前千戶所各處的舊軍和家丁被徹底清楚,剩下一些沒有參與這場叛亂的,也都自行解散,沒有再掀起一絲波瀾。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