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芮皺了下眉,回道:“那就快點兒來。”
“你已經在那邊了?”
對方從她的語境裡讀到資訊。
顏芮沒隱瞞:“先過來看看。”
“你不該去,不要久留。”
顏芮沒再回復,丟了手機,坐那兒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段泊安從浴室走出來,擰著眉意味不明地看她。
“看我做什麼?”
顏芮輕浮地勾唇:“想留下來看我換衣服?”
“修好了。”
段泊安冷淡的離開。
腳步聲遠去,一切歸於安靜。
顏芮掩去笑容,將溼衣服脫下來扔掉,光著身子爬進被窩裡。
夢太長,她一直在往血窟窿裡不停地填止血紗布。
那血像是流不盡,最後,將她一併淹沒……
顏芮大口呼吸著醒來,聽見聞玥在敲門。
“顏芮姐,你一天沒吃東西了,是不是不舒服呀?”
顏芮嘆了聲爬起來,嗓子幹得快冒火。
“我沒事。”
“真沒事嗎?”
小姑娘隔著門,很是擔心:“可你總得吃點東西呀。”
“再睡會兒。”
顏芮喝了點水,倒下又睡。
迷迷糊糊中,聽聞玥說:“那你餓了就下來找我,我今晚值班。”
心臟久違地暖了一下。
卻像是溺水的人,冒出水面得到一口氧氣的同時,水也嗆進氣管裡。
嗆得她眼淚直流。
不知過了多久,顏芮終於感覺到餓。
迷迷糊糊地下樓,聞玥一見她就嚷起來:“你臉怎麼那麼紅?”
說著手探在她額頭上又彈了回去。
“好燙!得馬上去醫院。”
顏芮有氣無力,“我就是餓了,吃點東西就好。”
“不行!你這太嚴重了!”
聞玥手忙腳亂地找電話,“我給段哥打電話……他在基地宿舍,回來很快的。”
顏芮實在沒力氣阻止。
趴吧檯上迷糊了一會兒,就聽聞玥激動道:“顏芮姐,段哥來了!”
顏芮努力睜開眼睛,車燈晃得她眼睛難受,車胎碾過泥土地,塵土在燈光裡飛舞,能辨出是一輛黑色的越野車。
從副駕駛跳下來一個黑黑瘦瘦的大男孩兒,叫方小宇,清溪本地人。
小宇經常來民宿幫忙,和聞玥是一對兒。
但兩個人都比較害羞內斂,偷偷眉目傳情的樣子,可愛又美好。
段泊安手搭在方向盤上,斜著眼看她,沒說話,顯得很冷漠無情的樣子。
顏芮嗓子疼得像吞刀片,被小情侶扶上車後,招呼都懶得打,靠著聞玥昏昏欲睡。
一個多小時後,終於躺在病床上。
護士說要抽血化驗,聞玥幫忙將她衣袖挽上去,看到那些深深淺淺的疤痕時,愣了下。
護士四十多歲的樣子,正是一個女人最喜歡嘮叨的年紀。
她也愣了下,然後一邊抽血一邊唸叨說:“年紀輕輕的有什麼好想不開的,有問題就解決問題,總能想到辦法……你說你這樣不珍惜自己,你父母要是知道了,得有多傷心?”
顏芮牽唇,溢位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
輸上液後,護士大姐終於停止了嘮叨,忙別的去了。
聞玥癟著嘴,拇指輕輕摩挲著那些傷痕,低聲問:“疼嗎?”
顏芮朝她蒼白地笑了笑:“不疼。”
是真的。
非但不疼,那一刻還挺爽,像是一種炙燙的親吻。
小鎮上的醫院很小,就前後兩座小樓,中間有個小院子供停車。
顏芮扭著頭,輕易就捕捉到段泊安的身影。
夜裡星子稀疏,院裡樹木拖著長長的影子,他立在暗影裡,清淡的氣質比夜風冷。
年輕漂亮的女醫生,正溫柔嬌俏地和他說著什麼。
段泊安的眉隱約擰緊,一臉的不耐煩。
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傢伙。
聞玥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無端地開口:“救援隊的工作很危險經常受傷,時間長了,他們和醫院的醫生護士都很熟。她叫黃婷婷,是院長的女兒,但段哥不喜歡她。”
顏芮覺得好笑:“幹嘛和我解釋?”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你和段哥站一塊兒和別人不一樣。”
“瞎扯。”
顏芮訕笑,“他都不帶正眼瞧我的。”
能理解。
哪個正經男人會瞧上一個不正經的女人?
顏芮突然就覺得院子裡的畫面有點刺眼睛。
她索性閉上眼睛睡覺。
然而沒一會兒,段泊安走進來。
他的存在感向來很強,顏芮不得不睜開眼瞧他。
目光對上,男人有些居高臨下。
像是要說什麼,顏芮癟了癟嘴,搶先嬌嗔:“都怪你,昨晚上鬧過火了……”
軟糯糯的,像是飽含了無數情緒。
段泊安眉心跳了跳。
聞玥和方小宇這對小純情,怔了怔,羞答答地對視一眼,都臉紅了。
“方小宇。”
“到!”
純情男站的筆直。
段泊安淡道:“你倆先開車回去,明早我們自己坐車。”
民宿還有客人,離了聞玥還真不行。
加上顏芮剛剛那句令人遐想的嬌嗔,小情侶更不想留下當電燈泡了。
等他們一走,段泊安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隨意敞著腿,雙手撐在膝蓋上。
他傾過身體看著她,臉上表情淡淡,氣勢卻迫人。
“好玩不?”
顏芮一臉平靜,“難道不是你的錯?”
段泊安無言以對。
顏芮一副反正就是賴定你了的表情,移開目光,盯著牆上的燈管看。
盯的時間長了,只覺那團燈光爆裂開來,眼中茫白一片。
“你要想走就走吧,他們應該還沒走遠。”她閉上眼睛,冰冷得有些突然。
段泊安沒理她,看向她的目光更多的是探究。
夜很長。
到後半夜時,醫院幾乎沒什麼人了。
醫生護士各自找地方打瞌睡,顏芮也睡得很沉。
突然,院子裡響起刺耳的急剎。
“醫生!有醫生嗎?快救人!”
顏芮猛地驚醒,下意識伸手拔掉留置針管。
藥水和血液一起飆出來,段泊安目光一瞥,腦子瞬間變得清明。
顏芮卻不動了,痴呆般坐在那裡,目光盯著某處虛無一動不動。
整個大廳突然就鬧了起來。
有人醉車駕車,與另一輛車相撞,傷了三個。
叫喊聲,像海浪一樣鋪天蓋地。
顏芮雙手緊捂住耳朵,頭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