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是痴情啊,都到了這時候,還因為那章氏有幾分像那譚青柳,就善待她幾分,也不知道那十幾年他的痴心死哪兒去了,我這個枕邊人可是一點都沒有看出來……”
自從發現在耿澄那只有現實和勢利的心裡,竟然還藏著對某個女子的痴心,姚氏在發現那一刻之時,怒氣直衝天靈蓋,她覺得自己像是個被愚弄的傻子,而且還被愚弄了十幾年。
“太太……”冬梅見二太太目光直直的,有些害怕的喚了一聲。
姚氏回過神來,罷了,反正她對耿澄本也沒什麼幻想,他心裡愛藏什麼人便藏什麼人吧,再說,如今他已然癱在床上了,她連看也不想看他一眼了,有了他這一份痴心,倒抵了她的愧疚之心了。
“怎麼了?有話要說?”姚氏語氣很溫和。
冬梅能看出此刻的二太太與方才不同,她微微鬆了一口氣,“今天正院裡發生了一些事。”
冬梅便將因耿舒淮回府,去正院請安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那兩個丫鬟現在還被綁著?”姚氏問道,“我記得那個叫石榴的小丫鬟,她娘是不是在怡得院當差?”
冬梅點頭,“石榴娘是桑媽媽,她是怡得院的管事媽媽。不過奴婢剛剛聽說,伯夫人將石榴和葡萄指給了二老爺。”
姚氏微微坐直身體,“指給他做通房?”
冬梅微微一頓,“伯夫人未曾明言,只說是去服侍二老爺。”
“呵呵!”姚氏冷笑一聲,“未曾明言,也真是可憐見的,兩個花骨朵似的小姑娘,竟然要去服侍一個廢人了!”
“二太太!”冬梅嚇了一跳,連忙朝外看去,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急走幾步,撩開門簾,四處張望了一下,天雖暗卻也未到掌燈時候,所以視線還算清晰。
冬梅看到屋子門外並沒有其他人在,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剛剛二太太那話若是傳到二老爺或伯夫人耳中,後果她簡直不敢想象。
不過……冬梅微微眯了眼,那是四姑娘?
“怎麼了?外面有人?”
姚氏見冬梅神色有些不對,蹙眉問道。
冬梅不敢隱瞞,“奴婢剛剛見到四姑娘出了院子。”
姚氏微微一愣,“這麼晚了,她出去做什麼?莫不是去參加大房給耿舒淮置辦的接風宴?他們請她了?”
姚氏有些不相信,如今這局面,大房和二房明面上雖未曾撕破臉,大房針對的似乎一直只是伯夫人和耿澄,但是姚氏心裡明白,若不是伯爺還活著,大房說不定早就搬出去了。
伯夫人是繼室,又有兩個親生兒子,當年也因為伯夫人的枕邊風,安平伯府唯一的恩蔭名額落到了次子頭上,繼而又逼走了大房的長子,這些事在坊間已然算不得秘密,所以只要安平伯這個一家之主一倒,大房與他們立刻劃清界限,外界也只會說是伯夫人母子欺人太甚。
這種情況下,姚氏並不認為大房會邀請冰姐兒去參加接風宴。
“是屏山服侍著冰姐兒的?”
冬梅搖頭,“是……楚茵跟著四姑娘的。”
“楚茵?”
“太太不記得了,楚茵是四姑娘新收的婢女。”
姚氏自然不會忘記,她雖然對丈夫可以漸漸放下,但是兒女是她的命,長子一心讀書考取功名,現在不用她操心,長女又隨夫在任上,她想操心也夠不著,現在她除了管理映荷院這一畝三分地,所有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耿星霜身上。
又如何不記得她身邊多了一個丫鬟。
女兒身邊忽然多了一個人,姚氏自然是要問的,耿星冰給她的解釋是,她的馬車在行駛中撞到了人,其中一個就是楚茵。
當時楚茵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裳,蓬頭垢面的,被撞傷了也一聲不吭,帶她去醫館之後,問了情況才知道,楚茵父母雙亡,本是來到寧都投奔親戚的,卻不想親戚早就搬走了,她無處可去,只得四處流浪,然後女兒便帶她進府了,也簽了身契,自此,便成了女兒身邊的丫鬟。
“這段時間,冰姐兒是不是待那楚茵甚是親厚,比屏山和沉柳還要親厚?”
這個問題春柳不好回答,只得含糊道:“奴婢看四姑娘出門時,身邊大多數時候都是楚茵跟著,想來是四姑娘同情她的遭遇,所以待她親和一些。”
“你去讓嚴媽媽過來,她不是想戴罪立功,還回到我身邊做管事媽媽嗎?”
姚氏總覺得心中不安,只是她明著暗著問過女兒多次,卻始終沒能問出些什麼。
楊家三房那門親事,說成時奇怪,忽然不成了,也透著古怪,而她這個做母親的,似乎一直被人牽著鼻子走。
嚴媽媽雖然犯了錯,但是辦事能力還是有的。
晴翠院中,女眷早已飯畢,只有耿焱還抓著耿舒淮喝酒,讓他再多說些走鏢時遇到的險境。
特別是那種特別危險,最後在千鈞一髮之際脫險的經歷,讓耿焱聽的心情澎湃。
耿星霜等人雖吃完了,卻未離席,亦聽的津津有味。
這時,金寶上前稟報道,“姑娘,小陶師傅前來辭行。”
“好,我去送送小魚師傅。”說著站起身,耿星辰見狀,也要起身,被耿星霜攔了,“你繼續聽吧。”
耿星辰也的確聽的不想走,便也沒再堅持。
“小魚師傅,今天辛苦了,要不要進去坐坐。”
陶餘魚站在院子外,瘦弱卻堅韌,如一株頑強的百合花,雖經歷風吹雨打,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屹立不倒,散發著獨有的香味,濃郁卻不刺鼻。
“耿姑娘太客氣了,我是來做工的,姑娘不但付了我工錢,還以禮相待,是我之榮幸,天色不早了,我得趕快回去了,所以特來向姑娘告辭。”
陶餘魚朝耿星霜微微福身,若她只是去陌生人家做工,拿了工錢便可以走了,但是她本與耿星霜認識,之前三兄妹還特意到廚房看她,所以無論如何,她也得來辭行,方為不失禮。
“我讓展姐姐送你。”今日展佩正好在府裡住。
“不用了……”
“用的,你就當安我的心,讓你這般漂亮的小姑娘一個人回去,走那麼長的路,我今夜都要擔心的睡不著了。”
耿星霜如是說,陶餘魚自然不好再拒絕,只得再次道謝。
在展佩來之前,二人又聊了兩句,耿星霜問了一下陶母的病,又想到小棗村的事,問她們家以前是不是住小棗村村口第一棟屋子。
陶餘魚很驚訝耿星霜知道這些,不過還是給了肯定的答案。
在臨走時,陶餘魚忽然道:“耿姑娘,方才……就是你們離開廚房之後,又有一位姑娘來廚房找我,府上廚娘說她是四姑娘。”
“四姐姐找你做什麼?”耿星霜有些訝異,“莫非也讓你做吃食?”
陶餘魚搖頭,“不是,那位姑娘之前撞傷了我娘,她得知我今日來了貴府,以為我是過來找她的,所以才來找我的,不過她得知我是被姑娘你請來做菜的後,便只問了一下我孃的身體情況,然後還說……”
“說了什麼?”耿星霜更詫異了,原來陶母是被耿星冰撞傷的。
“並不像。”陶餘魚道。
“什麼?”耿星霜有些沒聽清。
“耿四姑娘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並不像,不過她應該是失口,說完後她臉色一變,便急急的走了,我心裡有些奇怪,所以……所以才想告訴姑娘的。”
難道自己的猜測竟然是真的,耿星冰自己也早已知曉了。
當年,陶家和耿家的孩子弄錯了?
“當日,你母親被撞之時,我四姐姐是不是已經見過你了?”
想了想,耿星霜問道。
陶餘魚點頭,“見過,不過當時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我娘還有另外一位被撞的姑娘身上,今日若不是耿四姑娘自己道明身份,我並沒有認出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