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一次的經驗,禍水“觀察”得格外仔細。
於是,它發現,這一次顧傾城用的是慶朝的雅言。
也就是慶朝都城的口音,還帶著些許“古韻”。
說句裝逼的話,這是慶朝的貴族腔調,哪怕是都城的尋常百姓都掌握不了。
霍五娘微微蹙眉。
這個俊美少年的口音,瞬間讓她從花痴的迷霧中清醒過來。
好歹也是接受過極好教育的貴女,她有著起碼的大腦、以及常識。
她本身,也是精通慶朝雅言的。
貴族腔調什麼的,更是從小就開始學習。
所以,她只聽幾個字,就知道,這少年的來歷應該不一般。
“莫非他是京城的權貴子弟?”
“可我怎麼沒有見過他?”
“誠然,我剛回京不過一兩年,但京中的大小宴集,勳貴、世家等各家的子弟,多少也都見過。”
但她所見到的年齡相近的貴族子弟中,並沒有眼前這個少年啊。
難道他是地方上的世家,或是宗室子弟?
霍五娘瞬間警惕起來。
“小郎君,你不記得自己是誰?”
霍五娘一邊輕聲詢問,一邊死死盯著顧傾城的眼睛。
人可以說謊,眼神卻做不得假!
禍水:……呵呵,姑娘,你太天真了。
對於真正的演技大老來說,“眼技”什麼的,早已出神入化!
尤其是你面前躺著的這位,慢說什麼眼神了,估計就連做夢的時候,說的夢話都踏馬的是假的。
人家可是精通說謊的最佳奧義——七分假三分真,騙人之前先自騙。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估計連她自己都會被“催眠”呢。
顧傾城拼命回想,然後露出痛苦的神情。
她抱著頭,無助又惶恐,“我、我不記得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嘶!我的腿好疼!我的頭也好疼!”
“我受傷了?我怎麼會受傷?天哪,我到底是誰?姓甚名誰?家在何處?父母親人又在哪裡?”
顧傾城開始瘋狂演繹一個失憶少年。
霍五娘心底還是有懷疑,但她已經有些心疼了。
哎呀,這小少年太可憐了!
好好的,怎麼就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她抬起頭,看向大夫。
大夫:……
看我做什麼?
我又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大夫也算有些見識的人。
霍五孃的服飾不算太奢靡,但都是極精緻的。
還有她的身後,又是侍女又是侍衛,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女兒。
弄不好,還是什麼名門貴女呢。
他一個大夫,卑賤的草民,根本就招惹不起哇。
“或許是倒地的時候,磕碰到了頭!又或者,他受到了驚嚇,這才忘掉了前塵往事!”
大夫只能絞盡腦汁的想原因。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大夫還舉例,“老夫從醫三十多年,就曾經見過這樣的病例。”
頭部遭受重擊,或是受到劇烈的刺激,人就會失憶。
“那,這種病症,可有辦法醫治?”
霍五娘定定的看著大夫,從他的眼神,以及他坦然的神情,霍五娘斷定,這個老大夫應該沒有說謊。
“老夫醫術不精,暫時還沒有找到治癒的辦法。”
大夫面露慚色,不過,他還是表示:“此等病症,並不會影響病患的身體。”
只是忘掉了自己是誰,沒有變成傻子,更沒有變成殘疾。
只要不在意這一點,人還是個可以自理的正常人。
而且,他曾經學過的東西,比如寫字、比如習武什麼的,也不會受到“失魂症”的影響。
還是那句話,失憶不是失智。
人家丟失的只是曾經的記憶,而不是大腦!
霍五娘:……
並沒有被安慰道!
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已經很可怕了,好不好?
不過——
霍五娘看了眼顧傾城那俊美無雙的容顏,一顆心,不由自主的加快的跳動。
也許!可能!我、我——
當然,霍五娘不是吳燕娘。
雖然生出了些許心思,卻不會自作聰明的作死。
她想了想,說道,“我姓霍,途徑此處,不小心撞到了你。”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
“對了,我聽你的口音,似是京城人士,你可否有印象?”
霍五娘說話的時候,也用了慶朝雅言。
只是,她的雅言裡還是帶了些許口音,遠不如顧傾城的“正宗”。
不熟悉的人聽了,並不會分辨出來。
而熟悉的人呢,也會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似顧傾城這樣“失憶”的人,聽到這熟悉的口音,膚若凝脂的面容上閃過一抹驚喜,“你也是京城人士?”
老鄉啊!
霍五娘:“我不是京城人士,我祖籍洛州,從小在西州長大。”
只是雅言是身份的象徵,作為勳貴之女,哪怕身在邊城,也要專門學習。
畢竟她要去京城,她要交際。
而在京城,如果不會說雅言,是會被人嘲笑的。
“洛州?西州?”
顧傾城故作迷茫的模樣,的丹鳳眼裡,似是有流光閃過。
霍五娘眯了眯眼睛,看來這人是聽說過洛州、西州等地方。
又或者,這些地方,對“他”是有某些意義的。
霍五娘進一步的肯定,眼前這個小郎君,並不是尋常百姓。
在古代,資訊不發達,輿圖什麼的,都屬於朝廷機密。
就是讀書人,也未必有資格看到標註著各個州郡的輿圖。
普通的小老百姓,不說輿圖了,終其一生,可能都走不出自己所在的戶籍地。
能夠知道有個都城,就已經算是有些見識了。
除去自己的故鄉和都城,還能說出一些其他州郡的名字,絕對算是博學之人!
或者,家世顯赫的貴人!
“對了!小郎君,你身上可有什麼物件?”
既然是疑似貴人,那身上總要有個玉佩、玉牌之類的東西吧。
霍五娘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懷疑,而是循循誘導。
“有!”
顧傾城似是想到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了那塊玉珏。
霍五娘接過玉珏,仔細的端詳了一番:上好的羊脂白玉,關鍵是這凋工,很是精巧。
要麼是凋刻名家,要麼就是將作監的匠人制作。
不管是什麼情況,都在進一步證明小少年的“來歷不凡”。
“董?”
霍五娘也沒有忽略掉玉珏上的那個篆體字。
這應該是姓氏!
只是不知,是小少年姓董,還是他比較重要的人姓董。
出身勳貴之家,霍五娘不會輕易憑藉一塊玉珏就判定少年的身份。
不過,這是個線索。
“我姓董?”
顧傾城故作疑惑的模樣,她賣力的回想著,然後又是一通“頭疼欲裂”的表演。
“我想不起來了!不過,董這個字,對我似乎確實很重要!”
霍五娘將玉珏還給顧傾城,思索片刻,說道,“這樣吧,待會兒我命人將這塊玉珏的花紋拓印下來,讓人去金銀樓、玉器店等地方打聽打聽。”
“你放心,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到家人的!”
霍五娘願意幫忙,不只是為了顧傾城的顏值,也是真的有些好奇:這人,到底是哪家的小郎君?
如果身份沒有問題,是不是可以——
霍五娘不是春心氾濫,隨便拉個人就想醬醬釀釀。
主要是,她現在的處境不太好。
她是武將之女,從小隨著父母在邊城長大。
兩年前,她十三歲,到了該說親事的年紀。
父母便把她送回了京城,讓京中的祖母、叔父等幫忙相看。
祖母等親人非常上心,給她挑選了一個不錯的夫婿。
男方不是勳貴,亦不是世家。
他的母親是長公主。
不過,他不是長子,只是嫡三子。
平時看著溫文爾雅,也不是那等貪花好色、輕浮孟浪之人。
雙方都比較滿意,口頭上定下了婚事。
霍家祖母給邊城的兒子寫了信,告知了此事。
只等霍將軍應允,就能正式聯姻。
沒想到,還沒有收到霍將軍的回信,婚事便有了變動。
那人竟跟三公主有了首尾,還被人當場捉住。
其實,那人與三公主是姑舅表親,身份也算相配。
可,三公主母親只是個才人,母族也卑微,長公主根本就瞧不上。
三公主這個便宜侄女兒,只是徒有“公主”的名頭,卻並不能給兒子帶來實質性的幫助。
霍五娘呢,可是霍家唯一的嫡女。
父親、兄長都是軍中悍將,二十萬的邊軍,更是讓長公主心動不已。
長公主壓著兒子,強行定下了這門婚事。
兒子不敢反抗強勢的母親,卻又不甘心當個傀儡,就暗地裡跟三公主藕斷絲連。
事情鬧開了,長公主雖然惱恨,卻還是心疼自己的親兒子。
她一番運作,讓兒子娶了三公主。
一對險些被拆散的苦情鴛鴦,終於修成了正果。
霍五娘就慘了——
明明她只是遵照長輩的意思,按照正常程式相親。
結果呢,她卻成了阻礙一對有情人的壞女人!
長公主為了給自己兒子洗白,故意在言語間流漏出對霍五孃的嫌棄——容貌過於豔麗,不是宜家宜室之人。
脾氣大、不溫柔,動輒舞刀弄槍,實在難為賢妻!
霍五娘:……有一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長公主你個老虔婆,早幹什麼去了?
相看的時候,若是不滿意,你特喵的別答應啊。
結果呢,自己兒子不做人,不說回去抽兒子,卻把黑鍋往她一個無辜女子的身上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