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卿酒酒豁然起身,沒再管孟九安。
她下午回來時,良妃還好好的,而且她的胎自己一手照顧過來的,日日看著,並沒有什麼異常。
為什麼好好的就出事了?
下午她被孟召叫去用晚膳,晚膳——
卿酒酒匆匆套了衣服,到玉瑤宮的時候全宮上下都亂著。
也有值夜的太醫已經先被請了過來。
卿酒酒邊往裡進,邊詢問情況:“怎麼回事?”
“回謝娘娘,良妃娘娘誤食了淡竹葉,又因為胎兒尚小,這淡竹葉本就不利懷胎,所以方才就出現了出血現象。”
卿酒酒掀簾進去:“胡鬧!良妃的吃食一向由我照顧著,淡竹葉這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玉瑤宮裡!”
熟悉中藥的人都知道,淡竹葉這東西,原本對尋常人來說只是清熱去火的東西,吞喉利咽的東西。
但是本性是寒涼的,給孕婦吃,那簡直是嫌不夠命長!
良妃的貼身宮女已經全無主張,跪伏在床邊懨懨地哭:“不,不是我家娘娘要吃,是陛下賞的!”
孟召?
“陛下好端端賞這個做什麼!?”
“晚膳御膳房燉了淡竹葉白梨湯,說是陛下今日夜裡總燥熱,這些日子都喝著。”
宮女說著,抽泣了一聲:“他便說入了夏,聽娘娘也咳了幾聲,一起用一點。”
幾句話卿酒酒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定然是看見孟召用了,良妃不會疑心他,也不會覺得一道簡單的湯水有什麼問題,所以就喝了。
不管孟召有意還是無意,淡竹葉滑胎,比不上麝香和其他的墮胎藥,他可以說自己不知道。
卿酒酒在床邊坐下,迅速執起良妃的手腕,號上脈。
孟召要賞的,那就難怪了。
不然玉瑤宮裡的人,但凡良妃吃點什麼,是一定會問過她的。
脈象虛浮,胎兒的脈幾乎感覺不到——
如果只是嚐了少量淡竹葉熬製的湯水,是不足以如此迅速要了胎兒的性命的。
她的心一寸寸涼下來。
如果不是御膳房裡有人想要加害良妃,那就剩下一種可能——孟召不讓她生下這個孩子。
對比從前的避子藥,還有當時在牢獄,聽聞良妃懷孕後的反應,除了孟召,卿酒酒懷疑不了其餘的人。
可是為什麼?
卿酒酒命人放下床幔,掀開被子,觸目的紅映入眼簾。
良妃已經徹底昏死過去。
卿酒酒退出來,迅速開了張方子,讓太醫抓了藥去熬。
宮女執宿哭的似乎要斷腸:“謝娘娘,怎麼樣了?我家娘娘就指望這個孩子,一定不能出事啊。”
“沒用了,孩子已經停了脈搏,現在要緊的是將死胎從娘娘肚子裡取出來,不然會危及到她。”
執宿兩眼一白,霎那間摔在地,如同失了魂,嘴裡一個勁喃喃:“怎麼會,怎麼會呢?”
這個孩子,傾注了她家小姐多少心血。
明知不能生,還是義無反顧的要了。
可是,可是他甚至還不滿三月.......
湯藥灌下去,良妃短暫地醒了一段時間,得知孩子沒了,她眼裡的光剎那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那裡灰暗的令卿酒酒心都碎了。
“我、我吃東西都小心得很,是那碗湯,陛下賞賜的那碗湯,對嗎?”
卿酒酒甚至不忍心點頭:“娘娘,你還年輕,若是想要孩子,往後還會有的。”
“不會有了,他不會再讓我有了。”良妃垂散著長髮,那髮梢掃在被面,那裡繡著錦繡鴛鴦,成雙成對。
一滴溫熱的淚灑在上面,暈開,那布面變得深色,就好像沾上了一絲髒汙。
卿酒酒撫上她的發。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告訴良妃,愛的太痛苦,就不如不愛了。
可她又知道,情之一字,從來都身不由己。
良妃沒說兩句話便又昏了過去。
下朝後的時間,孟召倒是過來了。
他原本步履焦急,比誰都上心的模樣,可走近了,看見卿酒酒,反而慢了下來。
卿酒酒疲憊地行了個禮:“陛下。”
一夜無眠,她總覺得頭一陣一陣地疼。
謝時的事情沒有來得及細想,良妃又發生的如此倉促。
她甚至手上還沾了血。
那個將近三月的嬰兒還未成型,不分男女,只是一坨血肉,可卻是良妃的全部。
孟召掃了她一眼,站定開口道:“既然胎兒沒保住,那你便好好照顧良妃,需要什麼都跟太醫院支,不惜一切,養好良妃的身子。”
本想應是,此刻也只能應是。
可是那瞬間,卿酒酒被所有情緒湧著,問了句不該問的:“陛下心疼娘娘,心疼那個死了的胎兒麼?”
這話是大不敬,孟召身邊的大太監呵斥了一聲:“娘娘慎言!”
誰知孟召沒有怪罪,反而是揮手,將玉瑤宮的宮人都趕了出去。
最後只剩下他與卿酒酒。
跟聰明人說話,倒也不需要拐彎抹角,孟召道:“你覺得朕心狠?”
“那是陛下的孩子,臣不敢,”卿酒酒的唇瓣有些發白,卻不躲不避地看向孟召:“只是若不愛一個女人,就不要給她希望,萬千寵愛於一身,又忌憚防範她,你猜忌她的家族,她身前身後,也不過只有陛下而已,你想過這個孩子死了,娘娘她會怎麼樣麼?”
“謝京華,”孟召揹著手,陰惻惻地笑了一聲:“你不應該怪朕,若是一開始你不插手,她不懷孕,就沒有今日這一切,你不覺得指責朕的時候,應該先責一下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