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遠,但是依舊像是能看清放箭那人的神情。
冰冷的,嚴肅的。
季時宴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城牆底下,他騎在白色的戰馬上,黑色披風翻飛。
——戰神。
卿酒酒想起來,這人有著西北戰神之稱的閻羅。
那支箭幾乎沒人反應的過來,又快又狠,直接插進了卿酒酒的胸膛。
一先卿酒酒沒有感到痛,她只是望著季時宴的方向,覺得那樣挽弓的人,如果不是跟她隔著這麼多恩恩怨怨,說不定她真的會愛上。
隨即身體重重地一抖,胸口有溫熱的血液流出來。
卿酒酒才驚覺,原來她第一次見季時宴這麼帥地挽弓,是要射向自己。
這個手很穩,穩到不止是她,還有孟九安都反應不及。
底下千萬將士也反應不及。
承安王,親手給了承安王妃一支利箭!
鍾欣欣嘶啞地吼:“季時宴!不要!”
她淒厲的聲響傳了很遠,傳到卿酒酒耳朵裡,讓她感到胸口的疼痛。
她真的很久沒有見到欣欣了,怎麼她會在季時宴的軍陣裡,是不是她也被嚇到了?
還好,還好自己今天穿的是紅色,即便是血流出來,想必也不會過於刺目。
不會嚇到他們。
這一箭幾乎將僵局破開,無論是大周士兵,還是上陽士兵,全都恐慌起來。
——談判失敗,既然承安王對他的王妃絲毫沒有憐憫,那就打!
戰爭一觸即發,那些人質瞬間沒有人管了,雙方都瘋了似的朝對方撲過去。
而這些嘶喊聲和廝殺的身影中,突然有一道白色馬匹的身影,一路殺出了重圍,朝著孟九安的城樓直衝過來。
那人神色冷峻,白雪如閃電,刀劍和弓箭都被馬上的人提刀格擋,沒有一道殺傷可以近身。
他身邊圍著一小隊驍騎兵,個個都是精兵,手起刀落,飲血無數。
而季時宴的馬更穩,幾乎是眨眼之間就越過了中線,朝著孟九安而來。
孟九安放了手,看了癱軟在地的卿酒酒一眼:“我還以為你起碼能夠有點牽制作用,但是現在看來,深情都是他營造出來的障眼法而已。”
誰說不是呢。
卿酒酒扯出一抹笑:“我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你是、是不是要、直接殺了我?”
又是一支利箭飛來,季時宴即便騎在馬上,也絲毫不耽誤他出手。
這次是衝著孟九安來的。
——不過這一次孟九安已經有防備了,他抬劍將箭擋了,而後又一把拎起了卿酒酒。
“對啊,”孟九安面上笑容全無,將渾身是血的卿酒酒拖到了城牆邊。
卿酒酒幾乎半隻腳都陷在了城牆外——從這裡摔下去,人只會變成肉餅。
馬蹄聲噠、噠、噠傳來。
孟九安只拎著卿酒酒的衣領,他朝下望著越來越近的季時宴,看對方又挽起一張長弓——
噠,
噠,
噠。
近了,可以看見表情了。
短短時間沒見,季時宴好像瘦的連臉頰都凹下去了,顴骨深深。
他挽起長弓,對準的是孟九安。
卿酒酒疼的厲害,她想說話,但是啟唇才發現胸口太疼了,疼的她講話都哆嗦。
但是脫口而出的也不是話,是那首曲子——
謝時愛唱的那首。
“行行重行行,故人何時歸......”
她唱不出來,只是哼著調子。
而後就覺得拎著自己後頸的手狠狠一抖,她手中捏了好久的東西趁機向孟九安一揚。
灰白的粉末散在空氣裡,孟九安手一鬆,於此同時,白馬上的手一放,一支長箭破空而來!
“殿下!”
“弓箭手!放箭,射死季時宴!”
“圍住城牆,大周兵突圍過來了!”
所有變故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卿酒酒掙開孟九安的手,她的身影在風中一晃,隨著那支箭刺入孟九安的皮肉,她也隨著失重掉落。
餘光裡季時宴竟然棄了馬,他向來輕功卓絕,此刻竟然不管身邊全部朝他湧去的箭雨,而是藉著一個個士兵的人頭,蹬起,眼中只有一道紅色極速下墜的身影。
——不是要殺了我嗎?
卿酒酒心想,為什麼你的表情看起來那麼著急呢?
她在極速失重中,聽見孟九安狠厲的聲音:“跟我下城樓,能拿到季時宴項上人頭的,必有重賞!”
卿酒酒在落地的前一刻,感覺傷口一痛,身上一暖。
抬頭就撞見季時宴深邃的瞳孔裡。
她聽見他極速的喘息聲,不知道是因為跑的太急,還是因為害怕。
但是卿酒酒猜,大概是前者吧。
為什麼傷了她,又要不惜彎險跑過來呢?
這四周殺機四伏,全都是要殺了你的人。
“小、小皇......”卿酒酒喘了口氣,“小皇帝跟孟九安勾結,這些百姓都是、是......”
“噓,”季時宴用側臉貼了一下卿酒酒的額髮,他在發著抖:“我知道,我都知道。”
季時宴一開始就知道小皇帝跟孟九安勾結嗎?
為什麼他一直在發抖呢?
但是容不得卿酒酒再說第二句話了,季時宴身後的箭如同下雨一般砸過來。
有一支就射中在季時宴的手臂上。
但是他絲毫不為所動,一手將箭拔掉,抱著卿酒酒落地。
昏迷前,卿酒酒看了一眼四周。
她心想,完了,真的要死在這兒了,這麼多上陽士兵,即便是季時宴身手再好,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隨即她暈了過去,但是身上被人抱緊的溫度卻始終都沒有遠離。
顛簸,嘶叫,兵器的碰撞聲。
她細數了一下季時宴的悶哼,好像有五次。
他不是個怕痛的人,但是卿酒酒猜,很多支箭大概都射中了他。
但是季時宴依舊帶著她跑。
風掠過,空氣裡的血腥味更濃了。
她很想問,你要帶我去哪,跑的出去嗎?
你身為一軍主帥,不用指揮你的兵馬嗎?
如果你死了,大周怎麼辦呢?
可是她沒有一句能問的出口。
她想推開季時宴,手掌沒有力氣,還被他在顛簸中輕吻住:“別怕,我一定好好將你帶回家。”
怎麼可能?
男人是不是都這樣,到這個時候了還要大言不慚。
後來好像是到了馬上,四周圍都是馬蹄聲。
卿酒酒不知道季時宴怎麼殺出來的,但是知道他身邊的驍騎隊好像越來越少人。
後來又聽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在說話。
“你們往東,我往西,兵分兩路。”
謝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