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四，按照之前的安排，趙原需要前往兒科輪科。
說句心裡話，趙原挺怵兒科的工作，想起那“哇哇哇”的哭聲，腦袋瓜子就“嗡嗡嗡”的作響。
趙原本來挺自信，認為自己什麼科室都能勝任，但這次兒科輪科的經驗，告訴自己，並非如此。
偶爾給兒童患者治治病還可以，但讓他整天待在兒科，跟那些不講道理的小患者打交道，是萬萬堅持不下去的。
小兒內科主要工作之一是門診，遇到病情嚴重的患者，會收治下來，大部分患者不需要住院。
陸續來了幾個病人，都是感冒，有咳嗽、發燒症狀，趙原簡單檢查之後，就給他們下了處方。
在臨床上，兒童感染病毒性感冒極為常見,呼吸系統感冒一般病毒感染佔到90%左右。常見的病毒有流感病毒、副流感病毒、鼻病毒、腺病毒、呼吸道合胞病毒等。
秦楊內心還是很驚訝的，一般年輕的醫生不敢隨便開處方，至少得血象檢查，確定小孩的病因，是病毒，還是支原體，又或者是炎症，才會開藥，但趙原沒有這個過程，僅靠觸診、脈診、問診，就判定患者的病情。
只有經驗豐富的醫生會這麼做。
不過，以秦楊的經驗判斷，儘管沒有檢查報告的輔助，但趙原的診斷還是很準確的。
“小趙，如果兒科醫生都按照你這個方式治病，估計遲早要破產。”秦楊笑著提醒。
趙原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兒科跟急診外科不一樣，急診外科靠的是手術費，兒科靠的是檢查費及藥費，其中檢查費更是佔大頭。
趙原道：“做檢查，等報告，然後還要複診，太浪費時間。既然能確定什麼病情，沒必要走形式主義。”
秦楊微微點頭，“如果能確定病人的病情，沒有必要的環節，當然能省則省。你是如何確定病人的病情，難道就不怕搞錯了嗎？”
趙原衝著秦楊微笑說道，“有你這個兒科專家在旁邊坐鎮，如果我判斷錯了，你會饒了我嗎？所以你就是我最大的儀仗。
前面幾個病人都是上呼吸道感染，有發熱、鼻塞、流涕、噴嚏、咽痛、咳嗽等症狀。一般流涕都為清鼻涕，如果孩子流黃鼻涕，那就是有細菌感染的情況出現。這些情況口服藥就足以治癒，如蒲地藍消炎口服液，清開靈口服液，雙黃連口服液，小兒豉翹清熱顆粒，百蕊顆粒等。”
秦楊點頭讚許，“你研究得倒是挺透徹。”
趙原心道，自己能立即下診斷，還靠著足夠紮實的體格檢查技術，透過對患者的肢體反應，瞭解患者的症狀，加以印證。小孩雖然沒法說話，但身體反應不會撒謊，如果有特殊情況，是可以透過體格檢查，找到異樣之處的。
說話間，又來了一名新患者，孩子只有兩三歲，抱著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套裙的女人，身後跟著四個老人，估計是孩子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這就是現在華國的現狀，孩子是一家人的掌中寶，少有風吹草動，全家出動。
女人在一家銀行工作，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兒子好像胳膊不動了，立即請假，帶著孩子來醫院看病。
“醫生，我兒子的胳膊好像動不了，一直在哭，我們也不知道原因！”女人滿臉緊張地說道。
外公的脾氣不好，對著老伴皺眉道：“是不是你不小心讓他摔了？”
孩子平時都是外婆帶的，孩子沒照顧好，自己責無旁貸，只能紅著眼睛，閉嘴不言。
旁邊的爺爺奶奶看似在安慰，但話裡話外，都有種埋怨的意思。
五個人嘰哩哇啦，加上小男孩咿咿呀呀地喊疼，趙原感覺頭大如鬥。
“請你們稍微安靜一點！”秦楊察覺到趙原的異樣，出言提醒。
幾人終於停止爭執，趙原已經檢查結束。
“檢查完了，就是胳膊脫臼，沒什麼大問題。”
“脫臼？怎麼脫臼呢？”女子驚訝地望著趙原，她發現趙原年紀不大，“是不是要拍X片?”
趙原嘆了口氣，“拍片，估計也看不出來。”
女子皺眉，“你這個醫生也太搞笑了。隨便查了一下，就說我兒子脫臼，還說拍片子都查不出來。你的意思是，你比機器還厲害？”
趙原只能耐心解釋，“小兒橈骨小頭半脫位在X片上是看不出來的。”
橈骨頭半脫位是6歲以前兒童最常見的關節脫位，因為6歲以前兒童橈骨頭部未骨化，仍然處於軟骨狀態，而且軟骨在X線片上未顯示，所以X片上看不到是否脫位。
女子的脾氣也是火爆，以為趙原想要推脫，折騰自己和小孩，雙手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徹底爆發了。
“你這個醫生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你肯定沒小孩吧，不知道為人父母的心情。看到小孩哭，比自己出事還要難受。”
趙原也是無語，他本來是想告訴對方，檢查沒有用，不用檢查，也能判定小孩的病情。
“你不要激動！”
“我怎麼能不激動？他哭了幾個小時了，再這麼哭下去，我心都要碎了。”
趙原知道繼續跟女子說下去，純屬浪費口舌。
他將孩子挪到身前，指著孩子左側的胳膊，“是不是這兒疼？”
女子見趙原不搭理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不清楚趙原究竟想要做什麼？
孩子兩三歲，只能說簡單的短詞，他含淚點頭，“疼疼！”
趙原從抽屜裡拿出一根棒棒糖，塞在他的右手，孩子的注意力分散，頓時不哭了。
就在這一瞬間，趙原抓著孩子左臂，朝後旋轉，伸肘稍加牽引，拇指壓在橈骨小頭處，快速而輕柔的擺動肘關節，再旋轉前臂。
前後絕對超不過五秒鐘，“咔噠”一聲，孩子驚呼一聲。
趙原深吸一口氣，復位成功了。
孩子的外婆正準備說，“寶寶不吃糖！”
剛說到“寶寶”兩個字，治療已經結束了。
趙原鬆開手，“你們可以走了。”
媽媽迅速反應過來，“醫生，這就好了嗎？”
趙原朝女子點頭，“已經復位了！你們以後要注意，孩子的手不能隨便拉，有時候看似很輕的動作，可能就將他的骨頭拉脫位了。”
女子滿臉羞愧，“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說話的語氣太沖，跟您道歉。”
趙原沒跟女子計較，每天遇到那麼多病人和家屬，如果沒有強大的心理，根本無法適應這份工作，“下次口下留情一些，雖然我沒有結婚，也沒有小孩，但面對病人痛苦，我不比你們輕鬆。”
女子更加羞愧，無地自容。
外婆在旁邊輕聲問道：“醫生，他怎麼會脫臼的？我就是去廚房一會的功夫，也沒見他摔倒哪兒。”
趙原觀察了一下小孩，仔細想了想，“今天誰給他穿衣服的？裡面的毛衣穿反了。”
外婆錯愕，“是他外公幫穿的，平時都是給他穿。”
趙原微微頷首，“那就沒錯了！穿衣服的時候，外公沒注意，擰著胳膊了。”
外公面色發白，哆嗦著嘴，慚愧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他其實知道自己在幫外孫穿衣服的時候，小孩的胳膊發出了一聲脆響。
原本以為能瞞住的……
等一家人離開，秦楊忍不住感嘆：
“沒想到趙醫生還有破案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