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宅院就熱鬧了起來,一隊府兵手持兵刃闖了進來。
公子衍的手下早就得了令,在陳郡之時如非有令否則不可輕易動手。
兩方對峙,嵩山收起了以往的嬉笑,他臉黑如墨高聲質問道“你們這私闖世家宅邸,按律可是要打板子的。”
領頭的方臉府兵一臉不屑回道“那也要看是什麼世家啊”他邊說邊打量著嵩山等人的衣著打扮,在心中默默歸類於一般人家後,聲音更是鄙夷“我們收到訊息,說是這裡有上頭要找的人。”
他朝著身後的府兵們下了手勢,十數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這裡要真是藏著上頭要找的那人,那可是五百兩白銀啊!
嵩山緊了緊拳頭“你們陳郡的府兵可真是有派頭,私人宅邸說搜查就搜查。”
方臉府兵瞥了瞥嘴“我們可是謝氏府兵,你識相的話趕緊滾開,不然就別怪我不客氣抓你下獄了。”
“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耐了。”嵩山幾人欺身一步,擋住了入院的走廊。
刀劍爭鳴聲響,府兵們利刃出鞘“小小門第給臉不要臉,窩藏逃犯罪加一等,兄弟們給我衝進去。”
嵩山看著這些自不量力的人低笑出了聲“哪裡來的逃犯?就憑你們還想入得了內院?”
嘈雜喧鬧聲傳到了屋舍,王衍被擾了覺,眉心蹙了蹙朝著守在門口的柏山淡淡開口“殺了。”
柏山得了令,正欲趕過去時,院門口傳來的聲音讓王衍止住了他的步伐。
“住手”謝太傅中氣十足的呵止住兩方人馬。
王衍眸底閃過一絲異色,就算是昨日那守城兵瞧見了折枝的樣貌稟了上去,也不至於讓謝太傅一大早就親自過來的啊。
門口一時間烏泱泱聚集了一大群人。
謝太傅環顧四周,神情肅了幾分,他擔憂了幾日月兒安危,如今不顧公務繁忙就趕來了這院子,一進門就見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他可是聽到這群府兵聲稱是謝家的人,還一口一個逃犯的。
“你們是我謝家的人?”他神色不悅的看向領頭的府兵。
方臉府兵縮首如鵪鶉,之前那種囂張模樣早就跑的沒影了,他嘴唇翕動,低聲諾諾“我們是夫人手下的兵卒,上頭說的畫像上的人都是逃犯。”他著急忙慌的從懷裡拿出一副畫像,上面正是謝風月和折枝的模樣。
謝太傅臉都黑了,他怎麼不知道他謝家女一兩天光陰就成了逃犯呢?自家的府兵還能來搜查琅琊王氏子的院子了?
“胡言亂語,定是你們貪圖功績胡亂定罪。”他心裡其實有點譜了,許是夫人悄悄下的令,可這人多口雜的,有些事情不能拿在明面上來說。
他指著那十數人朝著親隨開口“這些人冒認我謝氏府兵,誤我謝氏名聲全部捉拿入獄。”
府兵們一聽這話,臉都白了一個個的忙不連下跪,雙手舉起手上的兵刃“家主,我們真是謝氏府兵啊,你們我們的刀刃上面都是有族徽的啊!”
謝太傅的唇都抿成了一條線“押走!趕緊押走!”
他做完這些後,才朝著嵩山道“這些人擾了公子衍清淨了。”見嵩山面無表情並未開口承情,心中也是微惱。
繼續又問道“我兒風月可在貴處?”
嵩山冷著臉行禮“稟謝家主,月女郎前幾日同我家郎君在外遊玩,昨夜又睡得晚些,現在可能還未起身。”
他說的是謝家主,並沒有提及他的官職,才讓謝太傅表情舒緩了一些。
“原來是同公子衍出去了,那孩子也不向家裡支會一聲,害的我與她母親好找一番。”他像是預設下了嵩山的話,接著話茬回道。
不相干的人全都清理完後,嵩山這才領著他進了內院。
“謝家主稍等,我這就去稟我家郎君。”嵩山彎腰行禮後立刻退了出去。
謝太傅臉上一片不拘小節的模樣,眼神卻落在剛上的新茶上“這王氏真是欺人太甚,一個嫡支子也敢讓他謝家主等著了,連這茶都不是現烹的。”
公子衍帶著謝風月姍姍來遲,謝太傅緊盯著二人一同行走的身影,目光中的不悅又多了幾分,他不會對公子衍發難,那就只能朝著謝風月發洩了。
“月兒你孃親不是說你最為懂事了嗎,怎麼會夜不歸宿流連在公子衍的府邸!”他語帶責備。
謝風月眼睫刷過神色不愉的謝太傅,清水明潤,眨了眨。
她忽地跪下,淚水盈於眼眶“父親,我不願嫁給吳王,我與公子衍情投意合,還望父親成全。”
公子衍沒想到這女郎突然唱這麼一齣戲,來時的路上不是說好,她就簡單認個錯,有事他擔著嗎?
他垂目看向她,嫋嫋身姿連拜禮都行的這般美妙,暗歎了一聲“看來她還是信不過他,不願將吳宮之事全權託付於他。”
謝太傅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跪禮驚到了,他腳步一動就想下去扶起她,可一想到吳宮之事,事關謝家百年基業,又關乎他對柳母的承諾,硬生生止步了。
“你起來說話,這動不動就下跪的,哪裡還有謝家女的風骨。”他僵硬開口。
謝風月依舊叩首不起,語調可憐又淒涼“不瞞父親,我這幾日並不是與公子衍在一起,是我..我逃了出去。”
謝太傅皺眉,沒想到她會親手掀開這層遮羞布,如今的世家女,於郎君在外留宿也比去外頭那汙遭世道裹過一圈來的好。
他看著謝風月俯首的模樣,心中染上了怒意。他是對這女兒有愧,可不代表她能凌駕於謝家臉上之上。
謝風月隨即開口“我在外頭時,見著那些平頭百姓們閤家歡聚,豔羨不已。可一想到自己..”她聲音如泣如訴“自己..與母親相隔千里,五月就是母親壽誕了,以前我都在的...”她聲音越說越低。
謝太傅經他提醒才想起,五月初八確實是柳兒生日,他捏著眉心問道“你是想去同她過壽誕,才跑出去的嗎?”
謝風月不接他遞來的梯子,抬首目光熾熱“這只是其一,我是想讓母親也知道如今我也有了心儀的郎君,也要同她一樣不得不另嫁他人了。”
這話就像一柄巨斧狠狠砸在謝太傅的心口,他呼吸艱難神色複雜的看向謝風月“你..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