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芳菲,謝府正廳院內滿園復甦,隨處可見精美假山亭榭,煙柳花樹。
謝氏作為乾安第二大氏族整個宅邸無一不透露著士族的雅緻脫俗,正廳偌大的園子內僕從丫頭們人數眾多卻都步伐緊而不亂,整個筵席座次安排呈圓形一一擺開,謝風月獨身抵達時,就被眼尖的花蕊瞧見。
她把手上的瓜果盤子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後才疾步趕來“折枝阿姊怎麼沒來?”
謝風月沉默了半晌後開口“她早上起來有些發熱,我就讓她在屋裡休息了。”她看著院外已經陸陸續續有客人進來了,才繼續開口道“你去忙吧,我隨意找個座位坐下就行。”
花蕊搖了搖頭“女郎身邊怎麼能沒人伺候呢。”
“無礙,許是折枝把我也傳染了,今日我也有些不舒服,正席結束我就回去休息了。”謝風月回道。
謝風月找了個離主位遠一些的食案上坐下,她揮了揮示意隨侍的丫頭離開。
她原本還焦急的心,隨著坐下的時間越長反而越冷靜了,抬眸掃過已經快坐滿的食案,最終把目光落在主位左邊的食案上。
那裡肯定是公子衍的座次了,乾安世家以左為尊,除開主位以外他只能坐那裡。
可看著謝夫人和謝太傅都喜笑顏開的落座了,那張桌案還空著時,謝風月心裡隱隱有不詳的預感。
就在這時門口的小廝高聲報道“琅琊氏公子衍到,淑怡公主到。”院內原本嘈雜的聲音都小了下去。
謝風月太陽穴直跳,趕緊低頭“這兩個麻煩精怎麼湊一塊了。”
可幸運之神還是沒有眷顧她,周淑怡環顧四周精準捕捉到了,獨坐在樹下的謝風月“月妹妹!你怎麼先來了,我和公子衍還特意去了你院子尋你呢。”
這一嗓子下來,謝風月感覺已經被各種探尋的目光扎穿了,她換上一副溫婉的笑回道“今日起的早就先過來了。”
兩人之間隔得有些遠,周淑怡沒能聽清,她提著裙襬就朝著謝風月走來。
謝風月臉上的笑都快有些維持不住了。
“坐這樹下幹嘛,今日陽光這麼好你這偏的都曬不到太陽了。”周淑怡不滿的說道。話落她就伸手將謝風月拉起“走,我帶你坐前面去。”
謝風月被注視的感覺更加強烈了,她只好硬著頭皮拒絕“阿姊這於禮不合,前面幾個食案都是定了誰坐的。”
周淑怡把嘴一撅“不就加一張桌案嘛,你就坐我旁邊來。”
謝風月尷尬的都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她該怎麼跟這天真的淑怡阿姊說連她的食案都是臨時加上去的啊。
她清了清嗓子小聲的回道“阿姊,你看前面只有兩個位置了對嗎,左邊是公子衍的,下面那個小的是你的對嗎。”
周淑怡點了點頭,隨即又疑惑詢問“把我下面那人攆走不就行了嗎。”她說話的聲音不小,謝風月廣袖下的手已經擰緊了。
這難道還聽不出來她話中的意思嗎?那邊沒地方加位置了啊!加不了啊!
就在謝風月尷尬的想把頭埋在食案下時,那邊的公子衍帶著笑開口“不如月女郎來同我一張食案?”
周淑怡一聽連忙附和“對對對,你就挨著他坐,他那食案是雙人的!”
跪坐在食案邊上謝風月還來不及拒絕,就被拉扯的一陣趔趄,她手上的傷此時還剛有結痂的跡象,被這麼一拽霎時間疼的她眼中出了淚意。
公子衍眉心微擰“淑怡公主,你先過來。”
謝風月抬眸與他遙遙相望,不得不感慨這人心是真的細。
待到謝風月坐在公子衍身旁時,他低頭問道“今日可有抹藥?”
謝風月不欲開口,她從坐在下時就感覺到了幾道格外熱切的目光,不用她想都知道是謝風予、謝謹以及謝夫人的。
謝太傅作為今日的主家,他起身說了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話後,禮樂聲就隨後響起,眾人弄盞傳杯,語笑喧譁。
謝風月低頭看向食案,那上面擺滿了珍饈,什麼寶坻銀魚、湖州蓴菜、臨江黃雀,邊上還溫著兩盞郴州黃酒。一時之間她食指大動,這裡可比下邊那些普通食案上擺的好多了,一想著今日過後就再也吃不上這些佳餚了,謝風月乾脆執箸,她猶疑片刻後先給公子衍夾了一筷子魚肉,隨後才開始夾菜。
公子衍看著這女郎無故獻殷勤,眼神落在碗碟裡那塊魚肉上笑出了聲“月女郎,可是有事相求?”
謝風月訝異抬頭“啊?”
公子衍眼神看向她夾的那塊魚肉。
謝風月唇邊扯出一抹笑“只是多謝郎君這些日子的照顧而已。”
公子衍還沒回話,一旁跪著佈菜的嵩山就埋怨開口了“女郎,郎君不吃魚的。”
謝風月沒有片刻停頓,筷子一伸就把他碟子裡的魚肉夾走放進嘴裡,含糊不清的開口“是我的思慮不周。”
如今的世家筵席,食案上的菜餚都是炮製好了的,分量也是極少,那寶坻銀魚碟子裡攏共才四塊,不過是一條魚的分量。謝風月暗自腹誹“吃一條賺十金,少吃一口兩金就沒了。”
王衍低頭看著她兩腮脹鼓鼓,像只饞嘴的貓兒可愛極了,鬼使神差的夾了一塊魚肉放在她碗中。
謝風月動作一頓,神色複雜小聲道“我們兩個之間的流言已經坐實了,今日就不用再演戲了吧。”
王衍聞言眉頭緊蹙,神色幾番變換,最終只是冷冷開口“吃你的魚吧。”
謝風月聽他這麼說倒是樂得自在,如今在謝太傅跟前跟他再演什麼郎情妾意那一套,她可做不出來,更何況她人都快走了,哪裡還用得著滿足他的要求了。
謝風月細嚼慢嚥把桌上幾道菜一一品嚐後才饜足的放下筷子,身旁的隨侍丫頭立馬給她倒了一杯黃酒。
她想著許久沒喝了,今日就當是最後的氏族生活了,端起酒杯就想喝。
公子衍冷冷的聲音再度傳來“黃酒性熱,對你傷口不利。”
謝風月充耳不聞,一口氣將杯中的酒飲完“多謝郎君提醒。”
公子衍咬牙“好心當作驢肝肺。”
黃酒腥辣,衝得謝風月腦子一熱脫口而出“你又不是驢。”
這話一出,謝風月瞬間就覺得後悔了,她連忙找補“郎君氣度不凡,高風亮節肯定不是驢了,您是天上的明月,地上的銀霜。”
王衍被氣笑了,他語氣不善“我瞧今日桌案上菜也沒有熊心豹子膽啊,月女郎這是怎麼了?”
謝風月臉上掛不住笑了,她連忙起身“郎君慢慢用餐,我去梳洗了一番。”她指了指白衣上的油點道。
王衍看了一眼桌上所剩無幾的菜“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