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園中庭已經長滿了雜草,謝風月回去時就見著花蕊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地拔著,而一旁的喚雪正悠閒地坐在廊臺邊上嗑著瓜子,手裡還捧著謝風月好不容易收集來的話本子。
折枝大包小包提了滿手,一見著喚雪那輕鬆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喲,這是哪家的女郎啊這般自在得意?”
花蕊聽見聲音這才抬頭,立馬就放下手上的鏟子小跑著過來接過了謝風月手中的幾個盒子,她滿頭都是汗,頭上還有一些雜草“女郎怎麼也沒叫人幫忙啊,您是主子怎麼也搬起東西來了呢。”
謝風月擺擺手“床鋪好了嗎?”
花蕊看向走來的喚雪“裡屋收拾好了嗎?”
喚雪皺眉“那裡面太髒了,我稍微收拾了些。”話音剛落,進屋放東西的折枝就驚呼了起來“這屋裡怎麼全是灰啊!”
喚雪一臉無奈看向謝風月,她伸出那雙細膩修長的手“女郎,我這手可幹不得重活兒,若是長了繭子就不行了。”
折枝挽起袖子就衝了過來,把手上的髒帕子往她臉上一丟“你一個奴婢金貴什麼呢。”
喚雪一時不察被那帕子正砸在臉上,她滿臉委屈“我在琅琊時可都是有人伺候的。”
謝風月眼眸微闊,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你還是琅琊氏族的女郎了?”
喚雪神色一尬“不是..我..”
折枝可不管她還要說什麼,她指著裡屋“既然不是女郎是奴婢,就該做好分內的事,別異想天開做些嬌貴的夢,趕緊去把屋子的灰全擦了。”
喚雪再次看向謝風月,那眼裡全是希望她能管管這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亂語的丫頭。
謝風月氣定神閒的走向她曾經坐的廊臺處才開口“我記得嵩山好像說過你是送公子衍送給我的奴婢。”
“快些打掃吧,天快黑了。”她撿起地上的話本,珍重的拍了拍上面的灰開口。
喚雪眼眶紅紅,她一跺腳就往裡屋走去。
身後的折枝卻高聲喊道“你不拿帕子怎麼擦啊!”
於是她又轉頭回來撿起那黑漆漆的帕子,神色屈辱“女郎,你這樣對待郎君送來的人就不怕我回去告狀嗎?”
謝風月翻書的手一頓,她再次抬眸時眼裡全是笑意“你大可現在就回去跟他說,我讓你收拾屋子了,我也想看看他對你這種“奴婢”是有多疼惜。”
公子衍那種典型的世家子做派,怎麼可能關心一個細作是否如意呢,但凡他對這些人上一點心,也不可能讓喚雪這種能識文斷字的細作替她嫁人。
喚雪在裡屋擦著積灰的桌子,她看著指甲縫裡的髒汙,眼裡全是恨意。
她在琅琊時可是和那些世家小姐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連教養嬤嬤都說她長的好看以後肯定是要去其他世家享福的。
原本主子帶她來了這陳郡,她想著最起碼也是把她獻給陳郡謝氏子當姬妾的吧,可沒想到謝家是送了,送的卻是個假嫡女。
最主要是郎君為何會幫一個毫不相干的人,難道就因為她那張臉嗎?她看著銅鏡中那張與謝風月有幾分像的臉龐。
恨恨開口“不過就是我出身好了一點而已,憑什麼就能讓郎君幫她。”
她越想越氣,將手中帕子朝著軟塌砸去,忽然間看見一個白色的荷包夾雜在一堆衣服之間。
那個荷包她在折枝身上見過,喚雪冷冷一笑“女郎的東西我動不得,你一個小丫頭的東西我還拿不得了?”
她一伸手就把那荷包拿起,解開上面的繩結,見著裡面那張銀票時眼睛一亮,立刻往懷中一塞,扭頭就出了屋子“女郎,我忽然想起還有些事要跟嵩山交代,我先找他了。”
折枝張嘴就罵人,謝風月卻扯了扯她的衣袖回道“錦園的耳房還沒收拾好,你這幾日就在蕖波閣耳房先住著吧,等這邊收拾好了我再讓花蕊來叫你。”
看著喚雪腳步輕快的出了院子,折枝才氣鼓鼓的開口“幹嘛要讓她走啊,她就是想躲懶。會琴棋書畫識文斷字有什麼用啊,連最基礎的奴婢的職責都做不好。”
謝風月拍了拍她的背順氣“緊要關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分清楚輕重緩急。”
折枝把手中笤帚隨手一丟“女郎你就忍吧,遲早要忍成王八。”
謝風月聽到這話,又好氣又好笑“哪家的丫頭敢這麼跟主子說話了,就屬你嘴就貧。”
謝風月在錦園將就著過了一夜,天才矇矇亮她就起床了。
她將折枝收拾好的小包袱開啟,見著戶籍令和碎銀子都在時心才安穩了下來。
一切都就緒了,就等著謝府開宴了。
到那時府裡大部分人手都會抽調去正廳,就趁那個時候出城是最好的。
至於馬車的事情謝風月也計劃好了,出了謝府就去東街買一輛驢車,再僱一個身強體壯的僕人趕車。
至於選驢車的原因一是因為價格低廉,東市一天都不知道能賣出去多少輛,這樣不會引人懷疑,而且謝家的人肯定也想不到她跑路不用速度快的馬車,也不用常規的牛車。
二嘛就是,這世道世家子們都是看不起驢車的,在他們眼裡驢車就是下等人才會坐的,世家講究風骨,她謝風月可不在乎什麼狗屁世家風骨,命都要沒了還談那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才是真的蠢。
她從枕頭底下翻出一張輿圖,這是她前些日子在謝謹那兒借的書中看到的,她留了個心眼把嶺南和陳郡主要官道都畫了下來。
一遍又一遍的在腦中描繪著路線,直至院子外邊開始傳來嘈雜聲,謝風月才晃動了些有些僵硬的脖子。
“折枝外頭是怎麼了?”謝風月問。
“管事的來各大院子抽調人手呢,我剛把花蕊送出去。”折枝掀開簾子進來回道。
謝風月緩了緩神色“正好不用發愁用什麼藉口支走花蕊了。”繼續壓低了聲音“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折枝臉上也浮現出雀躍的神色“我這輩子走的最遠的路還是從沛縣到永安城呢,都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光景。”
辰時已過,謝風月和折枝在院中靜靜的等著謝府門口的禮花聲,這聲音一響就代表開始迎客了。
當聽到禮花聲的那一刻,謝風月像是幻聽了一般。
她好像聽到了院門敲響的聲音。
嘟嘟嘟嘟。
見沒人來開門,敲門的人有些急躁開口“月女郎,家主叫你去待客呢。”
“月女郎聽到了嗎?”
折枝著急的看向謝風月,見她點了點頭才大聲回道“我家女郎剛醒呢,還沒梳洗怕是來不及了。”
那人回道“家主說簡單梳洗就行了,月女郎不用去正門迎客,去正廳就行了。”見著裡頭沒人回話又繼續嚷著“正廳那邊忙著呢,我先回去了。”
謝風月神情陰鬱“你就在院子裡等我,一個時辰之內我必會回來,今日之機錯過了再難尋得了。”
折枝重重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