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有鮫,泣淚成珠,以紫尤珍。
傳聞之中,其血為碧色,飲之,可治百病;其肉食之,可葆容顏不老。
人鮫本互不相犯,卻因有心人為博皇顏一悅,故而獻計,使得一道皇命下令大肆捕殺鮫人。
鮫後懷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看著眼下的情形,無奈之下取出自己的鮫珠,強行將孩子化身,聽著她哇哇的哭聲,忍不住落下一顆紫色珍珠,隨後取出一塊紅色鮫綃將懷中的孩子包住遞給了岸上的人。
“舒太師,孩子就拜託你了。”
“當年的救命之恩,此生無以為報,你放心,這個孩子我必定視同己出,絕不讓她受半分委屈。”舒遠存接過襁褓中的孩童,一臉篤定地看著鮫後。
“你給孩子取個名字吧,倘若逃過此戰,或許日後還可相認。”
“岸芷汀蘭,有蒲菡萏,就叫芷菡吧。”
鮫後最後看了一眼那孩子,強忍住悲傷轉身投入到那場戰役之中。
短短數日,廣闊的海面被鮫血染遍,南海便呈碧綠色。
自那往後,所有存活下來的鮫人都歸隱避世,渺無蹤跡,再無一人見過。
舒遠存抱著孩子正想著該以何種形式帶回府中,才不被人懷疑。
或許是鮫後她們的庇佑,太師府傳來訊息,大夫人和三夫人同時生產,此刻府內已然亂成一團。
他得知所有的穩婆嬤嬤全部都去了大夫人的房內,而三夫人房內卻空無一人,只剩下她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床塌上,身邊的丫鬟嚇的直掉眼淚。
舒遠存心想著這是一個契機,他從外面帶著可靠的穩婆,抱著孩子一同趁人不注意來到了三夫人的院中。
很快,大夫人院內傳出喜得一子的好訊息。
三夫人這邊也同時傳出喜得雙生女的好訊息。
舒太師府一晚喜得三個孩子,這樣的訊息不脛而走,霎時間,整個明京城內傳的沸沸揚揚。
舒遠存將孩子的來歷大致與三夫人陳氏說了一遍,叮囑著絕對不能外洩。
三夫人的確將這個孩子照顧的無微不至,只是她的出生不夠高貴,以致於在府中地位並不高,孩子跟著她依舊受到不少的冷眼。
十六年後。
這些年間,舒遠存盡一切能力去疼著寵著這個孩子。
直到這一日。
早朝之後,他與姜丞相同被皇上召去御書房議事。
在那期間,聽得姜丞相再一次地提到了數十年前的捕捉鮫人一事。
“皇上,臣在坊間聽聞近日有鮫人重新開始在市集出沒。”
一聽到這話,皇帝的雙眼直冒金光,“此話當真?”
姜丞相雙手抱拳,“臣不敢誆騙皇上,坊間相傳出沒是一女鮫人,生的那是極其的美豔。”
他悄悄抬頭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翹,“剛才朝堂之上聽到皇上有些許的咳嗽,可是近日受了風寒,臣想著,倘若將那女鮫人抓來,一直陪伴在您身旁,或許能起到強身健體之功效。”
皇帝聽著這話心裡美滋滋的,彷彿那美嬌娘已經站在自己眼前一般。
他看了一眼站著一聲未吭的舒遠存,手抬了一下,“舒愛卿,看你這半天一句話也沒說,可是有什麼異議?”
舒遠存立馬恭敬地行禮道:“臣不敢。”
“也罷也罷,這件事啊就交給姜愛卿了。”
姜丞相滿心得意地大聲應道:“是,皇上,臣必定將此事辦的盡善盡美。”
皇帝看著他那信心滿滿的模樣,頓時心情大好,不住地捋著自己那不長的鬍鬚。
片刻之後,他又轉變話鋒,“對了,邊城傳來訊息,洛瑾煜此次又立戰功啦,兩位愛卿替朕想想,給予些什麼封賜為好?”
舒太師雙手抱拳微弓腰,剛想要說話之間就被姜丞相給截了胡,“回稟皇上,臣以為,那安遠將軍已及弱冠,常年戊守邊關,可為其指一門婚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聽了這微微地點了點頭,“不錯,姜愛卿這個主意甚好,舒愛卿,你覺得呢?”
“皇上所言極是,只是,不知皇上屬意為哪家千金?”舒遠存眼神略有些閃躲。
整個明京城內怕是無人不知舒府內有四女,樣貌也是一個及一個,均已及婚嫁年齡。
姜丞相怎麼會看不出他的閃躲,這一切就是他所故意設下的一個套,就為皇上問出這麼一句話罷了。
他立馬笑著上前一步,“皇上,聽聞舒太師的幾位千金可以個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貌啊,如今都已到了婚嫁之年齡。”
他邊說著邊將視線看向舒遠存,就等著看接下來的好戲了。
果然如他所料,皇上聽了開心地一拍手,“對啊,舒愛卿,你意下如何?”
“回皇上,臣那幾個女兒皆是上不了檯面的,恐是匹配不上驍勇善戰的安遠將軍啊。”
“欸,舒愛卿,你過謙啦,就這麼說定了,你家嫡女,許配於安遠將軍。”
舒遠存滿懷心事地往回去,一路上怎麼都高興不起來,想著皇上再次動了找尋鮫人之事,加之那門婚事,心煩意亂至極。
舒太師府花園內。
舒芷菡倚坐在船尾上,翻動著手中新得來的話本子,看著裡面描寫著關於戮殺鮫人的情節,莫名地感到一陣的憂傷,思來想去卻不得一絲頭緒。
她看著話本子,其中的字字句句都彷彿一根根小針般,紮在自己的心頭,那種痛,無法言喻。
她不由地捂著心口處,忍不住問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彷彿是自己親臨身受一般。
看著眼前那一泓池水,澄碧如玉,一陣涼風習習,拂過水麵,水面上碧綠色的荷葉,一簇簇地簇擁著那朵朵粉紫色菡萏在隨風搖曳著。
她瞧著這一景象,心中順感一片的祥和。
舒芷菡看向這靜立滿池的粉色菡萏,伸手觸碰那涼滑的池水,感到一陣的柔軟,波動的心彷彿瞬間安穩不少。
她看著手中握著的碧色,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卻同時夾雜著一絲沒來由的傷感。
“這滿池子菡萏真是可愛啊,只是啊,再好看也不及我菡妹妹半分。”蕭赫翊站在小涼亭內看著小船上的舒芷菡。
一襲嫩黃色衣裙,獨坐在船尾,如同眾星捧月一般,顯得尤為的靈動。
舒芷菡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微抬起腦袋看去,只見一團紅色從柱子後面跳了出來,看著眼前之人,不禁黛眉淺皺,嗔怪道:“你這不聲不響地冒出來,是想要嚇死我嗎?”
“哎呀,這不是想逗逗你嘛,不過,你這是又在看什麼話本子,都魔怔了。”
“多日不見,你倒是依舊未變,還是那般不會說話。”舒芷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怎麼會突然過來啊,可是又犯錯了?”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身著一襲紅衣,張揚豔麗,那俊美的面容襯托的尤為白皙,他那雙桃花眼,一眼望去就知道是個風流多情的主,嘴角還時不時噙著輕佻的笑意,整一個玩世不恭,風流不羈的紈絝子弟。
“我的菡妹妹啊,你這麼說我,可知我的心有多痛呀?”蕭赫翊雙手緊緊捂在胸口,儼然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舒芷菡毫不在意地白了他一眼,“蕭赫翊,倘若我不是從你穿開襠褲就認識你,還真就信了你的假模假樣了。”
“好好,我投降,我錯了,我的好妹妹,別太過於埋汰我了,好歹也給我留一絲面子嘛。”蕭赫翊舉起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狀。
“我可不敢,在這明京城內,誰敢說你蕭二少呀,要說明京城內屬誰最風流,那絕對當屬蕭二少您呀。”
蕭赫翊伸手輕輕地點了點她的額間,一臉寵溺地說道:“你呀,也就在我面前,才這般牙尖嘴利,對了,你這是在看什麼,這般入神?”
舒芷菡晃了晃手中的話本子,“喏,就是這本。”
她神情飄忽,下意識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看著話本子中寫的,就覺得十分心疼,尤其啊,看到這滿池子碧綠色的池水,更是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就彷彿是嗓子眼被卡住了,好像有點想哭。”
聽到她這話,蕭赫翊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彷彿是聽了一個很大的笑話,“我說菡妹妹啊,你可別逗了,話說,你從小到大哭過嗎?”
“討厭,不要跟你說了。”
舒芷菡立馬站起身,輕輕地提起裙襬上了岸,撅著嘴瞪了他一眼,隨後轉身便離開了。
不會哭是她自小到大的一個死穴,不是她不想哭,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好像就沒有那哭的能力一般。
即使是在三夫人陳氏過世的時候,她感到非常的難受,很想要哭,但是嘗試了各種各樣的辦法就是沒辦法掉下一滴淚水。
那個時候,大家或許認為她還小,所以不懂得,但是仔細回想著,她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以致於她那大姐姐和二姐姐始終不曾正眼看過她,甚至還嘲笑她為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