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來客棧。
柴房。
小二極為緊張的將這柴房的一角給收拾了出來,回頭看時,才發現那少年已解開了捆縛那棺材的繩索。
他極為小心的將那口棺材給平放在了地上。
然後又極為小心的將那口棺材給抱入了柴房。
似乎生怕這棺材被摔壞了。
做了這一切,他打量了一下這地方,似乎很是滿意,於是那小二就看見了他嘴角漾起的一抹笑意。
“……客官稍等,小的呆會就將吃食給您送來。”
“多謝,麻煩多給我兩碗飯。”
“……好!”
小二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小琴從腰間取下了兩把刀放在了一旁,他坐在了鋪著茅草的地上,一隻手搭在了那口棺材上。
手指頭似乎無意識的在棺材板上叩了三下,然後他盤膝而坐,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那小二送來了飯菜,他才關上了這柴門。
狂風在門外呼嘯。
柴房裡寂靜安然。
……
……
周園。
這是一處巨大的園林。
也是周大善人的居所。
園林裡自然是有假山流水的。
只是流水或者荷塘都已冰凍,都被厚厚的積雪給覆蓋。
園林裡種了許多樹木,少不了就有這冬日盛開的梅樹。
就在那梅林間,有一棟古色古香的二層小亭。
周大善人此刻正坐在這小亭的二層樓上,正煮著一壺茶在招待著兩個極為重要的客人。
“今兒個這天氣有些陰冷,沒有了陽光,這梅花便顯得有少許暗淡。”
他斟了兩杯茶,分別遞了過去,又道:
“說來不怕二位見笑,這梅林原本是想著學京都梅園那風格的,結果呢?”
他搖了搖頭微微一笑:“老夫終究是個粗人,畫虎不成反類犬。”
“這也就難怪昭化十一年春,那位貴人前來的時候,對此嗤之以鼻,說老夫莫要說學到京都梅園的神韻,就連皮毛也相去甚遠。”
“當時老夫本想將這一大片的梅園給平了,那位貴人說就這樣吧,到了凜冬時節,它們總能給這裡添一些豔麗的色彩。”
坐在他左首的是青幫三大長老之一的那位江南武林泰斗翻江倒海常白書。
坐在他右首的是大旗幫幫主北馬嘯西風魏長河。
此刻魏長河忽的問了一句:“老夫久居關外,倒是不知道你說的那位貴人她是誰?”
周大善人擺了擺手,“既然是貴人,那當然就是貴不可言之人,魏老弟還請體諒一下,老夫真不能說出她的名字。”
魏長河沒有再問這個問題,今兒個周大善人既然邀請了他和常白書前來賞梅,那誇耀一番他的背景這也極為正常。
只是……他真的僅僅是這麼個意思麼?
果然,周大善人又開了口:
“這些年來,得那位貴人的照拂,也得江湖弟兄們的幫襯,老夫這周莊還算經營得不錯,老夫的日子原本也無憂。”
“可是……”
周大善人的視線在二人的臉上各看了一眼,端起茶盞了呷了一口,長長一嘆:
“常兄魏老弟當已知道那個叫小琴的少年。”
這事他們當然知道。
這事而今整個江湖恐怕都已知曉。
有一少年從關外而來。
他揹著一口棺材。
據說他就是十五年前被滅的琴劍山莊僥倖活下來的後人。
他是來周莊,找這個周大善人報仇的。
“其實,老夫在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就請了一些高手去會會他,結果呢?”
“結果老夫請的那些人渺無音訊,反倒是那少年,他已來到了周莊!”
“就在剛不久,總算是有訊息傳了回來,老夫請的那些高手……全死在了他的手上!”
常白書和魏長河微微一怔,“你都請了些什麼人?”
“其中有義安堂的左手劍邱林,有丐幫的八步追魂朱由先,還有姑蘇慕容家的那位如煙劍慕容如煙等等。”
常白書和魏長河二人心裡頓時吃了一驚。
因為單單這三個人,在江湖中就極有名氣。
左手劍邱林,武功已至二境下階。
他的劍法出神入化,喜走偏鋒,往往令人防不勝防。
八步追魂朱由先,二境中階,不說他的那一手打狗棍法,單單他的輕功,天下就少有人能及。
而姑蘇慕容家的如煙劍慕容如煙……她是一個女人,卻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她年僅三十二,卻已是二境上階的身手!
她被譽為慕容家除了家主慕容鶴之外的最有可能破一境的天才!
她那一手無跡可尋的如煙劍,就算是常白書對上,就算常白書已是一境下階,他也得要小心的應對。
這樣的人物,居然都死了!
常白書難以置信的問了一句:“都是死在那少年手裡的?”
周大善人點了點頭:“都是。”
魏長河眉間緊蹙,問道:
“可檢視過致命之處?”
“檢視過,全都死在一刀之下!”
這話一出,常白書和魏長河頓時對視了一眼,二人眼裡皆是震驚。
能夠一刀殺了這等高手,豈不是說那少年至少已是一境的身手了?
聽說他才十六歲……
牧山刀的那個天才少年王正浩軒也是十六歲,他才二境上階。
這個叫小琴的少年,他豈不是比王正浩軒還要天才?
這樣的人,若是任由他成長起來,恐怕他會成為又一個大宗師!
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兩人此刻心裡皆是一沉,面色變得極為凝重。
“那他必須死!”
周大善人一捋長鬚,“他當然必須死!”
“今兒個請二位前來,也就是商量一下他如何去死。”
“他是來給琴劍山莊報仇的。”
“他若是真殺了老夫……老夫本就該死。”
“老夫所擔心的是,他殺了老夫之後……當年那些圍攻琴劍山莊的人,這些年日子都過得很不錯。”
周大善人又端起了茶盞,那雙花白的眉微微一挑:“比如你們二人。”
“一個功成名就,還成為了青幫的大長老,一個在關外招兵買馬,成了一方豪強。”
“當然還有義安堂的那位,還有……太多了,老夫已快忘記。”
“可老夫擔心那少年並沒有忘記!”
周大善人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看向了窗外的那片梅。
“十五年前的那一夜,琴劍山莊上上下下死了三百六十七號人,琴劍山莊數百年積攢下來的家業,被大傢伙瓜分一空。”
“小少爺那時候只有一歲。”
“他本不應該記得。”
“可他卻偏偏來了。”
“是誰告訴他的那一切?”
“這些日子老夫思來想去,恐怕只有一個人!”
魏長河問道:“那一夜沒有留下多餘的一個活口,會是誰?”
周大善人沉吟三息,吐出了一個名字——
“奚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