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休看向緩慢走來的南海劍神柳葉白，頭皮隱隱在發麻。
倒也不全是怕。
主要是心虛，自己確實欺騙了這位柳劍神。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天地一劍】！
當時，那已是全天下公認的事情了，楚休也懶得再掙扎，因而並未進行闢‘謠’。
但凡當時的他，能記得還有位柳劍神，正在苦苦等待著，他絕對會再演一波，至少要掙扎一下。
“看你的樣子，確實騙了我。”柳葉白站在六丈外，平靜的目光下，蘊含著難言的孤寂。
裴伊人屏住了呼吸。
楚休看著柳葉白，咧嘴笑了下，“我覺得，你應該理解我。”
柳葉白道：“我可以理解你，但誰理解我？”
“若是你還願意相信我…”楚休周身爆發強橫的劍意，雙眸鋒利似劍，“三年後，我會攜帶我自己的天地一劍，於南海之濱，戰柳劍神。”
“三年…”柳葉白道，“我原本已經打算等你三年了，可惜，你欺騙了我。”
楚休悶聲道：“你應該明白，我並非有心欺騙你。”
柳葉白點頭，“你欺騙的不止是我，天下十九州的人，都讓你欺騙了。”
楚休無言以對。
“既然開始了欺騙，為何要暴露？”柳葉白輕語道，“若是你將這謊言，持續到三年後，我的劍，應能更上一層樓。”
楚休心頭微沉，盯著柳葉白，“你，沒事吧？”
“你很敏銳。”柳葉白道。
楚休無奈道：“若是因天地一劍，對你的劍道造成了影響，我可以道歉。”
“你唯一的道歉方式，便是斬出天地一劍。”柳葉白道，“否則，我會出劍。”
楚休緩緩道：“現在的我，並不怕你出劍。我只是心中有虧，不願跟你為敵。”
“那就無需多說，接我一劍吧。”柳葉白周身氣勢，瞬間收斂無形。
楚休皺眉，悶聲道：“真的沒了緩和的餘地嗎？”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一點都不想跟這位南海劍神打。
主要是，自己太理虧了。
“天地一劍，已成我的心魔。”柳葉白淡淡道，“殺了你，或許我的心魔，便能解開。”
楚休臉色微僵，心說那看來，這必須要戰上一場了。
“解不開的。”忽然，一直沒說話的裴伊人，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楚休、柳葉白齊齊看向裴伊人。
裴伊人輕聲道：“你的心魔，不是這小混蛋，而是你自己。”
楚休眉頭微皺，心有不滿。
我堂堂朱雀書院十三先生，未來的朱雀書院院長大人，誰敢稱我為‘小混蛋’？
“我自己…”柳葉白淡漠地看著裴伊人。
“天地一劍，便是這小混蛋杜撰出來的。”柳葉白淡淡道，“他是源頭，斬殺源頭，才能解決問題。”
“那你應該去找他的父母。”裴伊人輕笑道，“若無他的父母，那也沒這小混蛋。”
柳葉白眉頭微皺。
楚休瞧了眼裴伊人，雖不滿這女人一口一個‘小混蛋’，但卻也認為，這女人說的有那麼幾分道理。
裴伊人繼續說道：“我不懂劍，卻也知道，真正令你產生心魔的，其實是你自己。”
“我？”柳葉白盯著裴伊人。
“怎麼感覺，這女人比我還會忽悠人？”楚休犯嘀咕。
“你在劍之一道，應該很強吧？”裴伊人輕聲問道。
柳葉白沒回答，他看了眼楚休。
楚休撇了撇嘴，介紹道：“這位是南海劍神柳葉白，在劍之一道，是當世第一人。”
“這就對了。”裴伊人輕笑道，“越是厲害的人，對自己的要求越高。”
“這句話說的不錯。”楚休點點頭。
柳葉白淡淡看著裴伊人。
“這小混蛋，忽悠你說，他體內擁有那位院長大人留下的三劍。”裴伊人輕聲道，“你對第三劍‘天地一劍’寄予厚望，併為此一直在提升自己的劍道實力。
當聽說這小混蛋根本就沒有那第三劍時，你感受到了極致的憤怒，認為這小混蛋欺騙了你。
甚至，你認為自己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沒有天地一劍，你便沒了修煉的目標，因而你有了心魔。
我說的可對？”
“算對。”柳葉白緩緩道。
裴伊人輕笑道：“我猜，你心中已經有了天地一劍的輪廓。”
柳葉白不置可否，道：“你想說什麼？”
“這小混蛋沒有天地一劍，並不代表，這世上沒有天地一劍。”裴伊人輕聲道，“至少，你心中已經有了天地一劍。
你的心魔，不在於這小混蛋，而在於你自己。
即便你是當世劍道第一人，但面對那位通天徹地的院長大人，你仍舊沒有自信。
你不敢去觸控那一劍。”
“……”
柳葉白沉默。
他確實沒有自信，面對那位院長大人。
“你能想象到的那一劍，便是屬於你的天地一劍。”裴伊人輕聲道，“我對修煉懂得不多，但我覺得，學無止境。
修煉一途，應該也沒有盡頭。
正如，你雖是當代劍道第一人，可仍舊有讓你都需要仰望的那一劍。
你的前方，一直都有路。
如果我不是你，我不會殺這小混蛋，我會讓他見識到，他只能編造的一劍，我卻能揮出來。
那時，最開心的，或許不是揮出那一劍，而是看到這小混蛋錯愕的表情。”
“這女人故意的，一口一個小混蛋。”楚休臉有點黑了。
“然後呢？”柳葉白問道。
“然後…”裴伊人眨了下眼，繼續說道，“聽說，那位院長大人，把天撕開了。修煉的人，不是也經常說要逆天而行嗎？
那時，你已創造出了天地一劍，還能繼續創造斬開天地的一劍。
這天地外，應該是還有其他的天地，我覺得你的劍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若走到了盡頭？”柳葉白問道。
“盡頭？”裴伊人沉吟道，“我認為沒有盡頭。你所謂的盡頭，或許僅僅是你遇到的瓶頸。”
說著，裴伊人看著柳葉白，溫聲道，“我真的很羨慕你，手裡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劍，能夠決定自己的命運。
我要是你，一定會對自己，對自己的劍，好一點，絕對不會自暴自棄。”
柳葉白沉默，半晌後，他看著裴伊人問道：“你叫什麼？”
裴伊人睜大了眼睛，“你不認識我？”
“我該認識你？”柳葉白一怔，旋即看向了楚休。
楚休眉梢輕挑，指了指裴伊人的臉，“你覺得她這張臉如何？”
裴伊人嗔了楚休一眼。
柳葉白打量著裴伊人，道：“賞心悅目。”
“她叫裴伊人，比你更有名。”楚休悠悠說道。
“裴伊人…”柳葉白輕語，道，“我欠你一份人情。”
裴伊人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氣了。”
柳葉白看向楚休，“你真的會超過他嗎？”
楚休神色一正，知道柳葉白口中的‘他’，指的是自家師尊陳長生。
“從我修煉開始，我的目標，不是超過任何人。”楚休平靜地道，“我的目標，一直都是至強。
剛剛，你問她，若是路走到了盡頭，該如何？
我的回答是，若前方沒有路，那我便走出一條路。
前無故人，從來不代表後無來者。”
“同樣的意思，她說，我能欣然接受。”柳葉白淡淡道，“你說，我只想揮劍。”
楚休臉色微僵。
“來都來了，還是要揮一劍的。”柳葉白又道。
楚休看向裴伊人，“你剛剛說的話，全是廢話，一點用都沒有。”
裴伊人嫣然一笑，悠悠道：“還是有些用處的，至少我確定，剛剛這位柳劍神，真的想殺了你，一解心頭之恨。
現在，他只是想揍你一頓，純粹地看你不爽。”
“你以為我真怕他？”楚休冷笑，再次看向柳葉白時，右手已握住荒天劍的劍柄。
劍戰，將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