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射線在折射環節的表現,讓實驗室的氣氛有些沉悶,隱約透著一些壓抑。
不過很快。
法拉第和高斯等人的眼中便冒出了一股興奮和戰意:
作為站在各自領域頂端的巔峰學者,他們這一生遇到的異常情況不知凡幾。
別的不說。
就說法拉第12年前遇到的輝光現象吧。
如果不是徐雲這次的提點,法拉第到死可能都無法知曉它的真相。
類似的例子簡直太多太多了,可以說隔幾天都能遇到一次。
因此對高斯、韋伯和法拉第三人來說。
他們怕的不是未知,而是無法再發現未知——因為當所有東西都能用現有理論來解釋的時候,便代表著他們已經破解了所有奧秘。
他們是人類科學史的拓路者,同樣也是探路者。
比起路上遇到的困難。
他們更擔心的是某天過後,這條路突然就來到了盡頭。
未知頂多讓人感到費解,斷路卻會令人心生絕望。
這不是有明文要求或者具備法律效益的某某條款,而是先行者自身擁有的覺悟。
因此在發現這個未知射線可能動搖物理體系的基石後,法拉第等人的心中也跟著出現了一股興奮:
既然它在折射方面違背常理,那麼其他屬性呢?
例如......
這束射線的穿透力到底有多強?
兩米的光路長度頂多說明它的穿透力很猛,但卻無法為神秘射線定性。
想到這裡。
法拉第回到操作檯邊上,取來了一塊厚度在一厘米左右的木板,將它放到了陽極末端。
只見因為空氣電離而肉眼可見的少量射線,直直的打到了目標的正中央。
然後......
輕而易舉的穿透木板,穩穩的落到了不遠處的底片上。
法拉第目光頓時一凝,看向高斯道:
“弗里德里希,你看到了嗎?好強的一道光。”
高斯亦是點了點頭。
按照固有認知來說。
一塊厚度一厘米、沒有空隙的木板,理論上足以擋住絕大多數的光線才對。
哪怕是徐雲此前演示的光電效應裡,若是在光路上加入這麼一塊木板,接收器那頭的現象也會受到大幅度的影響,甚至壓根就不會發生閃光。
而此時此刻。
這道神秘射線卻彷彿無視了木板的存在,毫無壓力的便穿過了它?
雖然法拉第看看過從此前熱電偶的溫升數值後,心中對於神秘射線的穿透能力已經有所準備。
但真正見到這一幕時,他的心中還是產生了不小的波動。
要知道。
折射、穿透,這幾乎都是光線的基礎屬性啊。
難道說這麼一束看不見的光,真的要將整個光學...不,整個科學界攪得天翻地嗎?
隨後法拉第深吸一口氣,又取來了一冊書。
這冊書的厚度大約有五六厘米,是一本暢銷書籍,叫做《Unknown
world
conquest
manual》。
他將這本書取代木板,放到了陽極末段。
接著轉過頭,目光緊緊的鎖定著底片。
然而令他心臟漏跳一拍的是。
光斑......
依舊穩穩的打在了底片上,沒有任何變化。
毫無疑問。
這道未知射線的穿透能力,已經超過了已知的任何光線。
“呼......”
法拉第重重撥出一口氣,再次拿起了一塊鋼板。
這次。
他的手指有點顫抖,因為.......
鋼板有點重。
法拉第將這面鋼板放在面前,心緒有些複雜。
既有著擔憂,也有著興奮。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塊鋼板,可以算是保衛經典物理的最後一塊盔甲。
如果鋼板能夠阻擋住未知射線,一切或許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
但如果連鋼板都無法阻擋這道射線,那麼經典物理必然將迎來一場大地震。
雖然作為拓路者,法拉第有著相關的覺悟,但另一方面,他的年齡擺在這邊。
對於一位科學家來說,人生旅途的後期才發現某個現象,研究起來有心無力,這無疑是件相當殘酷的事情。
抱著這股想法。
法拉第將鋼板放到了陽極處。
幾秒鐘後。
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了高斯的聲音,比起之前分貝還要高出不少:
“邁克爾,你看,光斑不見了!”
法拉第連忙轉過頭,朝底片處看去。
果不其然。
此時的底片之上,再無任何光斑!
見此情形。
法拉第這才如釋重負的肩膀一鬆,將鋼板放回到了桌面上。
還好還好。
這道射線震動的依舊只是小基石,不至於讓大廈驟然傾覆。
看著不停撫著胸口的法拉第,一旁的徐雲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道想法:
要不要上去再來點刺激的?
比如學小麥來個啊咧咧,“誤打誤撞”的讓X射線穿透鋼板?
畢竟對於大多數情況下的X射線來說。
電壓可以決定它的最大能量,電流決定它的強度。
因此只要條件合適,X射線穿透鋼板並不奇怪。
後世對於這方面還有相關的表格和計算公式,概念上叫做X射線的穿透深度。
雖然可以阻擋X射線的高密度合金有很多,但1850年的普通鋼板嘛......
當然了。
看到這裡,可能有同學會問。
不對啊。
既然如此,安檢機兩側的鋼板為什麼不會**射線穿過呢?
原因很簡單。
因為安檢機X射線從發生器射出後會經過一個鉛縫,垂直扇面切向通道。
除了切面外,其他地方都是包裹散射,劑量並不大。
同時安檢機的側面除了鋼板,還有一層2mm的鉛板,可以有效阻止X射線的洩露。
順帶一提。
安檢機出頭那個像簾子一樣的玩意兒叫做鉛簾,同樣也是隔絕射線的一道屏障。
雖然說鉛簾附近洩露的X射線並不多,但X射線有一定的積累性——也就是放射性核素在體內的積累。
因此如果是經常出差的小夥伴,儘量還是別等包裹剛出鉛簾就伸手去取,等包裹出了通道再拿不遲。
好了,視線再回歸原處。
雖然內心有些躁動,但看著法拉第和高斯韋伯此時的表情,徐雲最終還是壓制住了整活的想法。
隨後法拉第又試了其他金屬,最終確定了未知射線的穿透極限:
3毫米的薄鋁板。
相對於早先的鋼板,薄鋁板顯然要好接受一點。
接著法拉第看著手中的薄鋁板沉吟片刻,轉過身,對基爾霍夫說道:
“古斯塔夫,你現在去買兩條活魚回來。”
基爾霍夫微微一怔,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哦...明白了。”
說完,他便轉身欲走。
不過剛邁開腿,法拉第便叫住了他:
“噯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魚別去魚攤上買。”
基爾霍夫站住腳,扭過腦袋,一臉茫然的看著法拉第:
“法拉第教授,您的意思是......?”
法拉第朝窗外努了努下巴,說道:
“魚攤上的活魚都被釣魚佬買去了,你去劍河邊上仔細找找,盯著那種膚色黝黑、一臉苦大仇深、漁具又特別多的釣魚佬就上去問問,準保能買到不錯的魚。”
基爾霍夫這才恍然:
“我明白了,法拉第教授。”
待基爾霍夫離去後。
做了一上午實驗的法拉第等人坐回到了沙發上,默默回起了藍。
就這樣。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
基爾霍夫拎著竹簍,帶著兩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回到了實驗室:
“法拉第教授,如您所料,魚買回來了。”
“辛苦了,古斯塔夫。”
法拉第朝他點了點頭,戴著手套接過竹簍,從中拿出了一條新鮮的河鰻。
隨後他和高斯一人拎著魚頭一人拎著魚尾,將它放到了膠片上,固定靜置。
又另外取出了幾根真空管,在操作檯上組成了一排橫向的照射模組。
看著這一幕,徐雲心中默默豎起了一根大拇指。
在原本歷史中。
倫琴在驗證X射線顯像效果的時候,使用的‘工具’是他妻子的手:
他將妻子的手手掌與底片用膠帶綁在一起,放在X射線下照射了整整15分鐘。
實話實說。
不討論性別問題,這個行為本身其實非常危險,並且絕不可取。
因為X射線對於人體的危害很大。
在專業領域,它對人體的傷害大致分為兩類。
其一為“確定效應”,另一種叫做“隨機效應”。
所謂確定效應,指的是在一定時間內一直接觸X射線,積累到一定的量從而對人體造成的傷害。
隨機效應則是不論X射線的積累量,跟個人體質相關。
也就是隻要接觸X射線,對人體造成的傷害叫做隨機效應。
確定效應一般都是像放射性白內障,射線引起的面板白斑,長久照射造成的不孕不育等等等。
隨機效應一般都是對X射線敏感的體質才會發生,引起的傷害一般是腫瘤,基因突變等。
後世的醫用X射線劑量一般都不大,一次胸部x射線大概只有20μSv,而每個人每年所接受到的天然背景輻射劑量為2mSv左右。
但如果你對著X射線照射15分鐘,還是相距一米的照射,這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後來倫琴的妻子安娜·別魯塔·魯德維希餘生患有多種面板病,最終在1919年去世,許多人也認為這和倫琴的那次實驗有關。
不過這個時間線中由於小牛提前提出了波粒二象性,法拉第等人對於光的微粒性質有所瞭解:
粒子流嘛,自然就有能量存在了。
高量級的粒子流穿過身體不說有害吧,至少不是件好事兒。
因此這一次,法拉第和高斯便沒有親自上手去做現象實驗。
這也算為徐雲省了點力氣——原先他還在糾結如果法拉第親自上手去觸控X射線,自己要找什麼藉口阻止他們才好呢。
現在簡單了。
省了一波口水不說,也避免了因為臨時編造的理由不當而露出馬腳。
與此同時。
另一邊。
法拉第和高斯則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手中的鰻魚上,用力的按著它不動。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
一直關注著底片情況的高斯忽然眉頭一挑,看著底片與魚身接觸的邊緣,說道:
“邁克爾,你快看,底片有變化了!”
由於魚身和膠片正緊緊的黏在一起,法拉第看不清膠片上的具體情況,便道:
“保險起見,再等十分鐘吧。”
已經奄奄一息的鰻魚:“?!”
又過了一會兒。
法拉第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對韋伯和高斯說道:
“愛德華,把電源關上,弗里德里希,我們把魚挪開吧。”
韋伯和高斯齊齊點點頭:
“好!”
隨後法拉第和高斯將鰻魚直接丟到了地上,迫不及待的拿起了底片。
結果只是匆匆一掃,法拉第便不由發出了一聲驚呼:
“上帝啊,這...這....這是什麼東西?”
聽聞此言。
韋伯也好,負責氣氛組的基爾霍夫和黎曼也罷。
包括徐雲在內,所有人都快步走到了法拉第的身邊。
只見此時此刻。
法拉第手中的這張底片上,赫然印著一副......
魚骨的黑白影象!
魚骨的長度大概有四十多厘米,覆蓋了魚頭、魚胸以及部分魚腹。
底片上看不清魚的內臟,但卻可以看到鰻魚體內大大小小的所有魚刺!
甚至於如果你仔細觀察還會發現......
在鰻魚的腹部之內,赫然還有著一枚戒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