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娘賊馬澤本,早早的推空門不就完事了嗎?”
聽到這句溫馨親切的問候語。
徐雲下意識的便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說話之人乃是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文士,個子不高,蓄著一縷鬍鬚。
衣料也相對平凡,整個人普普通通,沒啥特殊的地方。
文士所站的位置就在徐雲背後兩個身位左右,難怪他的話能聽得這麼清楚。
眼見徐雲朝自己看來,自覺有些失言的文士潦草的朝徐雲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徐雲也客氣的朝他笑了笑,沒做太多抱怨。
作為見證過本土京滬大戰的球迷,他在後世不知經歷過多少球迷鬧劇。
其實這點國內還不算離譜,國外的一些德比那才叫刺激,防暴警察都得安排一大堆,有些時候甚至會引發暴亂。
說到底就是有些上頭罷了,宋朝蹴鞠氛圍濃厚,京中禁軍能有些死忠倒也正常。
因此徐雲也沒太過在意這事兒,轉回身子,繼續看起了比賽。
眼見自己支援的京中禁軍丟了一分,徐雲身邊的張三也不再像開局那般輕鬆了。
只見他緊緊抓著博間的票據,跟著周圍的其他球迷喊道:
“壘一個,壘一個!”
“速速續平!!”
就在這種壓抑的氛圍下,京中禁軍隊在中線重新開起了球。
或許是在丟球后有過交流。
比起先前的傳接,這次京中禁軍隊的動作要簡潔許多。
標準的全線壓上,大開大合。
短短五分鐘內。
京中禁軍隊便再次組織起了三次進攻,並且一次比一次逼近球門。
“哎呀,就差一點兒!”
在馬澤本一次頭球攻門失敗後,張三雖然有些懊惱,但情緒不由也樂觀了許多:
“王哥兒,若是這樣踢下去,想必京中禁軍很快便可續平比分吧。”
但令他意外的是,徐雲卻緩緩搖了搖頭:
“我看未必。”
張三畢竟是個孩子心性,加之徐雲在他面前一直沒怎麼端過架子,便立時有些不服氣了,反問道:
“王哥兒,此話怎講?”
徐雲用下巴努了努京中禁軍隊的後場,指著幾個位置說道:
“左朋與正挾之間配合似乎有些不順,尤其是左朋,多次在對方包夾下失了球權。
若非其餘隊員補位,攻勢恐怕早就斷了。
至於正挾嘛.
看似人高馬大,防守有力,但騰挪起來卻相當緩慢,西軍的球頭與球工卻速度極快。
若是對方主打小快靈.怕是會出現一些意外。”
說完徐雲便搖了搖頭,表情不太樂觀。
他口中的左朋,便是指球工中站位偏後場的球員。
職能偏向防守,但卻不能像正副挾那樣用手臂去阻擋對方球員,主要是起到一個守轉攻的銜接效果。
按照後世足球的職能來對此,大概有五成接近‘後腰’這個性質。
後腰後腰,顧名思義。
它的重要性就像人的腰部一樣。
腰如果挺直。
整個人便可身形挺立,行動自如敏捷。
可腰如果軟了。
那麼整個人便會萎靡不振,甚至失去行動能力。
在徐雲看來。
京中禁軍隊的左朋在技術上似乎有些脫節,也就是常說的護不住球,稍微被人逼搶便只能匆匆將球傳出。
至於另一位正挾嘛
此人倒是讓徐雲想到了後世曼聯的那個牛奎爾。
身材高大,轉身慢的如同0.25倍速,人稱宛如航母調頭。
因此這兩個位置相加,便存在了一種高位逼搶下措施球權、讓對方打身後球的可能性。
聽完徐雲這番分析,張三還沒來得及表示,身側便忽然響起了一聲讚歎聲:
“好一個小快靈!”
徐雲順勢看去,頓時樂了——出聲之人不是別人,又是那位中年文士。
見徐雲目光盯著自己,中年文士再次朝他拱了拱手,但這次態度卻要正式很多:
“這位公子寥寥數語,卻字字直擊要害,在下一時冒昧失言,還請多多諒解。”
徐雲連忙笑著回了個禮。
從球迷角度出發,自己的看法能被路人接受,無論是在古今都是個很舒坦的事兒。
中年文士似乎有意與徐雲結交一番,開口道:
“敢問公”
結果話沒說完,球場上忽然又起了一陣驚呼聲。
只見京中隊的蹺球高樹剛接到球準備組織進攻,面前卻出現了兩位氣勢洶洶的敵方球挾,大有一副老子要掀翻你的架勢。
高樹見狀只好將球踢向了後場,準備透過左朋沈文曜進行排程梳理。
然而就在鞠球滾向左朋之際。
西軍的幾位球員又加起了速,不要命的奔向了西軍左朋,擺明了要關門夾擊。
京中軍左朋見此情形心中一驚,連忙將球飛快的轉移給了自家更靠後的正挾。
結果由於壓力太大,左朋出球的力量和精度都出了些差錯,正挾必須要掉頭會追才能拿到球。
而在看臺上。
透過現場視角掌控全域性的徐雲等人則可以看到。
此時此刻,就在正挾身後不遠處,還有一道藍色身影在快速狂奔!
此人赫然便是
西軍球頭!
也就是在場眾人中除了馬澤本外,唯一具備攻門資格的選手!
只見一快一慢、兩兩相襯之下,京中隊正挾的動作猶如一頭正在嚼草的老牛。
不過轉身發力的功夫,便被西軍球頭給超了過去。
又是一個單刀!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西軍球頭一如上次那般帶球狂奔一段,冷靜的低射近角破門!
2-0!
見此情形。
看臺上的觀眾頓時爆發出了一陣憤怒的叫罵聲,其中的情緒甚至遠遠的超過了第一次。
“焯!”
“黃博,老子幹恁娘!力氣都使勾欄裡了?”
“傻鳥京中隊!”
而在徐雲身邊,張三無力的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他感覺自己下壓的六分錢,正在緩緩離自己遠去.
“哎,這位公子,真被你說中了。”
中年文士不由嘆息著搖了搖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道:
“如此看來,今年二十三路大比(24路要1106年才有),京中禁軍看是沒甚指望了。”
一旁的張三聞言,下意識的便接話道:
“可京中蹴伍去年便換了教頭,聽說還是大名府來的名教.”
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嗤笑道:
“蹴鞠之衙或咎於專司,專司者,主事迭迭如流,豈有說乎?換湯不換藥矣!”
“郭子植亦有告曰:‘昔我胡旗執邪?大名府虎賁之師也!汝輩其批人,何善之能為?’,今我蹴鞠何能也?”
“墓木拱而沈文曜敢事左朋,能勝其任乎?”
“不然也,蚍蜉戴盆。”
文士最後嘆了口氣,有些悲觀道:
“無日將不敵代州,不敵登州,不敵越,敗隊方臘,於是不能逆睹也。”
徐雲:“.”
果然。
無論是哪個時代,球迷們噴起來都是一如既往的一致啊
隨後中文文士看了眼場地中心垂頭喪氣的京中球員,對徐雲道:
“今日京中隊怕是無獲勝的可能了,但能遇到一位懂球之人倒也算在下幸運。在下姓宗名澤,字汝霖,敢問公子大名?”
“在下王林,字.額,等等?!”
徐雲對於這位跨時空的球友倒也挺感興趣的,結果剛自我介紹了沒兩個字,忽然瞪大了眼睛:
“等等,先生名諱謂何?”
中年文士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他以為徐雲是因為現場太過嘈雜而沒聽清自己的話,便重複道:
“在下宗澤,字汝霖,現在萊州做些營生。”
徐雲呼吸微微一滯,強忍著心中的激動,又問道:
“敢問先生可是元祐六年進士?”
宗澤聞言輕咦一聲,一臉詫異的看了徐雲一眼,問道:
“公子聽過在下拙名?”
徐雲瞳孔頓時重重一縮。
媽耶。
媽耶!
自己出來看了場球賽,居然遇到了宗澤????
如果說戰死太原誓死不降的王稟父子,是北宋末年那片黑暗天際中閃爍的點點繁星。
那麼宗澤此人,無疑堪稱是兩宋之際,星空中爆炸的那顆超新星!
實際上。
與王稟有些類似,在靖康事變之前,宗澤只是一個被奸臣打壓的普通官吏罷了。
他是元祐六年進士,曾經擔任過多次知縣。
雖然他每到一地,為官一任,都能造福一方、政績卓著。
但在1126年之前,官職上最高也就做過登州通判。
但在後來金兵入侵宋朝時,六十餘歲的宗澤卻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發揮出了他極強的軍事才能。
1126年冬,金兵圍攻汴京。
之前提及過。
在成建制的部隊中,只有張叔夜率領了三萬人勤王。
而在非建制的義軍裡,宗澤組織起了最大規模的民間救援部隊。
當時他率兵截住金兵退路,一路上接連擊潰金兵。
1127年在開德時和金人13戰全勝,PY時又擊潰了金軍最強的金兀朮騎兵,無一敗績。
後來金人稱呼宗澤,都是直接叫宗爺爺的
奈何宋欽宗懦弱無能,早早地在汴京城向金軍開城投降,這你能說啥呢?
後來宗澤聽聞金兵脅迫徽、欽二帝北去,立即領兵奔赴滑州,經過黎陽,到達大名。
他想直接渡過黃河,控扼金人的退路,截回徽、欽二帝。
然而勤王之兵卻無一到達,趙構這貨又來了一封信,說算了吧,咱們先按B回城,大龍小龍丟了就丟了
在趙構即位後,宗澤先後上了二十多道奏章,請求趙構回京,每每都被奸臣黃潛善等人所阻礙。
宗澤只好自己在汴京駐守,以一己之力號召起了百萬義軍——這部分義軍便是後來岳飛組建的義軍主力之一。
沒錯,岳飛。
這位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也是宗澤發掘的人才之一:
當岳飛違反軍法從王彥的隊伍中離開時,是宗澤出面保住了他,並且讓他戴罪立功。
終於將岳飛培養成後來南宋著名的抗金英雄,成為了他的接班人。
可惜趙構這個奇葩隊友只知享樂,宗澤因為長期被冷處理而憂憤成疾,背上長了毒瘡。
1128年7月29日,宗澤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處於彌留之際的宗澤沒有一句話談及家事,言語中全在唸念不忘北伐。
他連呼三聲“渡河!渡河!渡河!”後溘然長辭,享年70歲。
一如超新星爆發無法徹底照亮黑夜一般。
宗澤雖然爆發出了人生最亮的那道光,卻依舊改變不了凋亡的國運。
他所能做的,便是以自己的心頭血,去讓那段屈辱的歷史不再那麼黑暗
想到這兒。
徐雲的胸口重重的起伏了幾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後,對宗澤道:
“汝霖先生,晚輩名曰王林,字小純,乃是趙郡公府上門客,曾聽老爺提過先生大名。”
“趙郡公?”
宗澤捋了捋鬍鬚,簡單回憶了一番,道:
“莫不是太子太保,蘇頌蘇子容?”
徐雲點點頭:
“正是。”
宗澤這才面露了然,有些感慨的道:
“原來是子容先生的門客,當初子容先生與我有過數面之緣,不曾想數年過後,子容先生竟還記得我這位座下門神。”
隨後徐雲想了想,問道:
“晚輩此前曾聽老爺提過,汝霖先生似在外地為官,不知今日何以得見於京中?”
宗澤聞言,面帶晦暗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徐雲不知道的是。
宗澤在兩年多前擔任了衢州龍游的知縣,政績斐然,按照規則應該可以上遷一級。
奈何他曾經得罪過吳處厚,因此最終等來的只是回京更牒,平調到了萊州膠水,繼續做起了知縣。
也正因如此。
他今日才會前來鞠城觀看球賽,本想著放鬆放鬆心情,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場潰敗。
而就在徐雲與宗澤聊天之際。
周圍的觀眾席上,又一次響起了一陣怒罵聲。
徐雲順勢朝場中看去。
果不其然。
3-0,還是透過高位逼搶得到的分。
見此情形。
深感自己博間無望的張三終於忍不住了。
只見他緊握票券,身子奮然前傾,右手蓄力握拳高舉,跟著周圍的觀眾們喊道:
“鈤泥碼,退錢!”
“賊廝鳥京軍,踢的真他孃的晦氣!”
鞠城外的柵欄邊。
張三一腳踢開一顆石子,滿臉憤懣的跟在徐雲身邊,嘟嘟囔囔個不停:
“淨丟六球,忒不要臉了,我看勾欄裡的姐兒都比他們強!”
不久前。
在丟失了第三球后,京中禁軍隊便徹底失去了鬥志。
在剩餘的時間裡,又被西軍抓住機會,由球頭灌入了三球。
這場號稱強強對決的雙軍大戰,最後以6-0的比分落下了帷幕。
其實張三如此鬱悶,倒不單純是因為自己虧了六文錢。
作為蘇府的代級僕役,這頂多就是他的一頓宵夜錢罷了。
他在賽前搞搞博間,純粹是為了多點樂趣,讓過程多點刺激而已。
但在自己的主場被人連灌數球,這就非常令張三不爽了。
按照今天這樣的表現,等到明年的各路蹴鞠大比,京中禁軍隊多半又要墊底。
相較於身邊的張三,徐雲的情緒則沒那麼複雜,看起來平平淡淡的。
一來他對京中禁軍隊沒什麼感情,二來則是因為他把注意都放到了宗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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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