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先回去了,我肚子還餓著呢。”
卞元雪差不多習慣這個樣子的卞元豐了,開口道。
卞元豐沒說話,暴躁的揮揮手,示意她快走。
在哪見過呢。
卞元豐看著藏書不多的書櫃,到底在哪。
一直到卯時三刻,鳳姨才領著僕婦們回來。
天已經亮半邊了,童奴們還不準回去。
歲數略小的幾個童奴並排坐在角落的石上,閉眼打盹,小腦袋瓜們點成一片。
那些大一點的直接在院子裡落地為枕,縮成一團。
錢千千坐在廚房前的臺階上,眼睛全是眼淚,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臉後,她繼續強撐著,看著那邊的山路。
山風裹著寒露,一陣陣掃來,石階不明的泥路潮溼粘滑,不見歸人。
遠處的山端已有日出,錢千千雙手托腮,目光越過疏疏密密的山林,望著最山頂的幾處荒墳。
白茫茫的晨霧裡,墳塋清寂安靜,整個山頭像攏了一層青紗,風略微大些,這層輕紗便蹁躚而起,隨風去回。
終於隱約聽到一些動靜了。
錢千千回頭看去,已很難再提起什麼精神,直到看到走在前頭的幾個僕婦出現,她才恍恍惚的站起身來。
“餘媽。”
看到餘媽,錢千千心中欣喜,出口卻有氣無力,又喚了聲:“餘媽。”
連夜翻山,眾人一身溼汗,到了山頭,已分不清這汗是冷是熱。
餘媽全身氣力支在竹杖上,望到錢千千坐在那,疲累說道:“怎麼還沒睡?”
“不讓睡。”錢千千道。
方大娘和梁氏不給所有人睡,現在的形勢,壓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醒著總可以待命。
餘媽點了下頭,著實很累。
錢千千要伸手扶她去那邊坐坐,餘媽搖頭:“等下,我還得送一趟呢。”
“還要送?”錢千千愣住,難過的說道,“可是餘媽,你得多累呀。”
“沒法子,必須得送的。”餘媽回答。
錢千千眼眶紅了:“要不然,我去給你送,你在這裡休息。”
這句話是發自真心的,這山上能對她好的人就餘媽了,或者應該這麼說,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人對她好過,只有餘媽。
看到餘媽累成這樣,錢千千說不出的心疼。
“還要送嗎?”
那邊那幾個僕婦又困又累,難受到不行,開口問道。
鳳姨也吃不消了,回頭看向山路。
“我現在寧可跳下崖死掉,都不想送了。”一個僕婦直接對鳳姨道。
累成這樣,腦子混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都沒空管了。
餘媽鬆開錢千千,朝鳳姨走近一步,低聲道:“再送一趟的話,說不定真的要死人了,還是不送了吧。”
鳳姨想了陣,搖頭:“送,不送誰都活不了。”
她轉身朝灶臺那邊走去。
餘媽跟上去:“這趟送了,那今天接下去的呢,大家還要休息,吃不消的。”
鳳姨停住了腳步。
是啊,現在已經卯時了,過上幾個時辰,又得去送了。
而且現在這個時辰,得開始著手準備今天的飯菜了。
不休息了嗎?
她看向那群僕婦,那群僕婦也看著她。
有幾個出汗厲害的,像是才淋了雨,頭髮都黏在了額邊。
鳳姨輕嘆,說道:“還是得送,之前跟卞夫人說好了,她會派人去山下等我們,我們送到山腳,那些人自己抬回去。”
“但我們還得回來吧,這路可不好走,爬一趟山得掉一半命。”一個僕婦低聲埋怨道,語氣有些暴躁。
另一個僕婦跟著道:“萬一他們沒來呢,我們挑了東西下去,是挑回來,還是又翻座山送到對面去?”
眾人心裡都因這話咯噔了下,畢竟那群山賊是什麼樣的人,她們都清楚,在山下等她們的可能性,著實微乎其微。
鳳姨抬頭尋了一番,沒有找到方大娘。
鳳姨暗罵了聲,冷冷道:“這姓方的現在是去山上挖野菜了吧?”
那邊幾個年輕的僕婦還真的點了點頭:“嗯……”
“派人去找估計也找不到,”鳳姨繼續嘲諷,“她可真勤勞。”
天色已經大亮,沒多少時間了,鳳姨下定決心,道:“走吧,再送這一趟。”
“不送了吧,”平日細聲細氣的一個僕婦也出聲了,“真的沒有力氣了,鳳姨,你也得替我們想想啊,不是說要給我們吃肉嗎。”
梁氏在西面那邊的菜園子裡洗菜,聽她們說了這麼久,聽到這話,頓時皺了下眉頭。
“繼續下去,都得死,讓我選,我寧可在這裡死的安逸一些。”那僕婦繼續說道。
梁氏一把扔掉了手裡的菜葉,轉身走了出去。
“幹這點活就沒力氣了?等命沒了那才真的叫沒氣,都是什麼身份的人自己知道,誰慣著你!”
眾人一愣,轉頭看向梁氏。
“你還這樣看我!”梁氏瞪圓了眼睛,衝那僕婦道,“你是覺得我說錯了?哦,你命好,你是個大家小姐或者官家千金呢,是不是呀,看看你現在穿著的衣服吧,破破爛爛,鬼不像鬼,沒那命,就別喘那氣!”
邊說著,她還邊粗魯的動手,去扯那僕婦的衣裳。
“真要有種,你跳下去死啊,說不定你全家都被那些人殺了,你卻貪生怕死,賴活著在這伺候那些個人呢!就是沒種!”
僕婦瞪直了眼睛,氣得渾身發顫。
餘媽想要上前,鳳姨拉住了她的手腕。
“喲喲喲,氣得抖了,”梁氏好笑的看著她,繼續道,“你有啥能耐?一把歲數了,我勸你們還是乖乖的去送東西吧,不送就等著死好了!一個個把自己當前頭那些人物了呢!我告訴你們,你們都是賤命!剋死丈夫,剋死爹媽,說不定還剋死了自己的孩子……”
“你給我住嘴!”僕婦驀地伸手,一爪撓向了梁氏。
梁氏被撓了臉,怒道:“你敢打我!”
隨即也撲了上去,揪住了她的頭髮。
餘媽又要上前,再度被鳳姨拉住。
其他僕婦們都氣惱梁氏方才的話,但沒人上去和這個僕婦一起動手。
她們打的狠,連眼睛都摳上了,在地上打成了一團。
頭髮沒了樣子,衣衫也更破了,臉上的面板全是撓破了的指甲印。
“去休息吧,我們有理由不下山了。”鳳姨疲累的對餘媽說道。
餘媽愣了下:“什麼?”
鳳姨可憐的看了那僕婦一眼,轉身朝另一邊的房子走去,她得去給梁氏這個大功臣準備點傷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