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變臉的速度,讓趙容則望塵莫及。
趙三河語氣溫和輕柔,“阿宛,你方才說,這些錢是你的?”
趙宛舒頷首,“是啊,爹爹,我前陣子不是做了些藥嘛!我就全賣給藥鋪,換了些銀錢。爹爹放心,這都是正當錢,您且收著,家裡建房子儘量建得好些。”
“至於這錢的事情,您別擔心,自有我們來掙。您就安安心心地忙活房子就成!”
她最近也看出來,趙三河很是擔心錢財不夠用,簡直是每個子兒都在盤算著用,眉眼間也總是籠著一層薄薄的鬱色。
她上回只交了十幾兩銀子,哪兒夠建一座房子的,但是這地基都打好了,人也給請齊全了,也沒有半途而廢的事情,說出去不好聽,做出來也不。
所以也只能咬牙挺著!
趙三河怔愣了下,他張嘴想要問一句,但是塞給他的冰冷銀子卻又喚回了他的神智,他看了眼面前笑意盈盈的趙宛舒,笑容有些勉強,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讓阿宛費心了!”
“家裡沒有用女孩兒私房錢的道理,這錢呢,就當家裡借你的!”
“爹爹,這是說什麼話?”趙宛舒皺了皺眉頭,“說得我好像不是家裡人一樣,難道我就不能孝敬爹孃嗎?”
她既是佔了這身份,趙三河和林彩雲,以及幾個哥哥弟弟對她的好,她也是看到眼底,記在心裡的。
所以,她也想回饋一二。
趙三河彎了彎眉眼,“好好好,爹的好閨女。我先去把錢收起來,你快去歇息歇息!”
說著,他瞪了眼旁邊的趙容則,“傻站著幹什麼,去給你妹妹倒杯涼水,拿塊冷帕子擦擦臉,涼快涼快!”
趙容則摸了摸鼻子,也不生氣,扭頭就出去。
趙三河進了屋子,就看林彩雲正支撐起身體要下床,他連忙快步走過去,扶住了她,急聲道,“你起來作甚?仔細著身體……”
林彩雲臉色微白,“我瞧著你們在外頭吵鬧,是發生了什麼事兒嗎?”
剛才那麼大個聲音,估計不只是她,就是後頭做工的人都聽見了。她在房間裡喊了兩聲,見沒有回應,可不得著急地要出去瞧瞧!
趙三河回道,“沒事,就是老大,我以為那些二流子又來尋他出去做些不著調的事兒,引得他那臭毛病又犯了!”
要說趙容則也是有本事,人家當小混混,那都是跟在人家後頭轉悠。結果他跟著人混了幾天,直接給混成了流子頭頭,導致有陣子天天有村裡或者隔壁村的二流子來家裡爬牆頭 尋他。
為此,當時還沒分家的趙家爆發了一次大吵鬧,覺得趙容則把家裡的家風給帶壞了,帶累了趙容濤的名聲,要把他給逐出家門。
是趙三河打了包票,又狠打了頓他一頓,趙家才勉強摁下。
好在那次後,趙容則就答應改好,再沒有跟那些二流子混混混跡了。
林彩雲一聽,心都給吊了起來,急忙問具體什麼情況,她也是生怕趙容則真被勾壞了。
趙容則本人向來是有主意得很,雖然明面上答應了不跟那些二流子來往,也不知道私下到底有沒有再跟那些小混混聯絡。
趙三河又說明始末,安慰了她一番,這才安了她的心,從床底掏出個破爛的木盒子,把滿兜的銀錢數了數,就往盒子裡放。
林彩雲看著,突然低聲道,“阿宛這次從江家回來後,變了不少……阿河,你也是發現了吧!”
趙三河愣了愣,抿了抿薄唇,把木匣子合上,仔細收好,“她是咱們的女兒……”
他停頓了片刻,握住了林彩雲擱在薄被上的手,觸手的冰涼讓他心口微澀,他勾了勾唇角,勉強揚起了一抹弧度,“阿雲,以後,她也會一輩子當咱們家的女兒!”
他們兩個都不是粗枝大葉的人,趙宛舒的異常,他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沒有做父母的會認不出自己的女兒!
特別是之前趙宛舒剛回來時,整個人瑟縮不安,忐忑自卑又敏感,以至於做了不少的煳塗事情!
但現在的趙宛舒卻是截然不同的,她落落大方,自信開朗,甚至她自有一套屬於她的處事原則,就是連他這個當父親都覺得驚異。
前後差別太大,就他們忽視都難,更何況這是他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倒不是說以前的趙宛舒不就好,哪怕是短短只有半載,但自己的女兒,他們都是喜歡到心坎兒裡的。
林彩雲表現得更明顯,她捂住了嘴,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直落,“阿宛,我就只跟她親近了半年啊!她怎麼就……我不是說她不好,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當時她告訴我,她是受了打擊想通了才會如此……可,可……”
可這世上哪兒有想通了,就無師自通那麼多事情的!
醫術也好,說話做事也好,甚至是廚藝也好,還有那些個新奇的點子也好……若是前頭還能用流放當藉口,但後頭事情一樁樁一件件的,哪兒是那麼容易能隨便說通的?
他們又不是不通人事的小孩子。
流放那是人能過的日子?便是吃飽飯都艱難,就算是真有那等厲害的人看中她,能學一門就已經是上天眷顧了,哪兒還能得那麼多本事的?
而且,她的做事方式跟從前截然不同。
初始還能自我欺瞞一下,但是後面就越來越無法自欺欺人了……
林彩雲本來就因為懷孕的關係,心情敏感,遇上這事兒,她誰也不敢說,生怕幾個孩子起了嫌隙,就只敢自己每天偷偷摸摸躲在被窩裡哭泣,有時候做著針線活兒都能哭半天。
之前她也不敢對著自己的丈夫說,只是剛才見他進來面色有異,她才敢試探地說出來。
她哽咽著嗓子,沙啞道,“我知道我這想法不好,但是,我又覺得阿宛這樣也挺好的……至少,當初回來的不是一具屍體……那樣我們該怎麼辦才好……但、但我又難過,我怎麼能這麼想……”
她很矛盾,一邊為出彩出色的人是自己女兒而驕傲,一邊又為自己那福薄的女兒哀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