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啟程和江衡父子,急匆匆走進病房的時候。
江律已經穿好西裝,如同沒事人一樣站在窗邊。
如果不是他的頭上還裹著紗布,如果不是他的臉色還有點蒼白,幾乎已經看不出,他剛剛出過車禍,從鬼門關裡爬回來。
看到這樣的江律,江啟程和江衡同時怔了怔。
“小律!”江啟程感覺到事情不對,大步走到他面前,“你這是?”
“你說得沒錯,我不能因為一個女人毀掉我的人生。”江律轉過身,血絲明顯的眼睛,對上江啟程的視線,“你說過,只要我離開寧惜,就可以回江家,現在還算數嗎?”
江啟程眯了眯眼睛,輕輕點頭。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隨時回江家,不過……現在你需要好好休養。”
“我不需要。”江律輕輕搖頭,“我現在需要的不是休息,我已經安排好飛機,馬上回燕京。等我處理完和寧惜的離婚手續,我會去江家找你。”
邁步從江啟程身後走過,江律大步走向病房門口。
“小律!”江衡追過來,拉住他的胳膊,“你別衝動,你這個這個狀態,怎麼能出院呢,萬一你身體出事怎麼辦?”
“大哥不用擔心。”江律一笑,“我沒有那麼容易死的。”
甩開江衡的胳膊,江律大步走出病房。
“小律!”
江衡還要追他,江啟程的聲音已經響起來。
“不用再追了,由他去吧。”
“可是,萬一他出事?”
“萬一他出事,也是他自己選的路,由他自己負責。”江啟程轉過臉,注視著廊道里江律漸遠的身影,“他已經不是小孩子,自己的決定要自己負責。”
“您真的……準備讓他回江家?”江衡收回目光。
“他姓江,他是我兒子,他是江家人,原本就應該回江家。”江啟程皺眉注視著江衡的臉,“難道不是嗎?”
“爸,您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江衡輕輕搖頭,“我只是覺得,這樣逼他不太好。以後說不定他會怪你的。”
“哼!”江啟程輕哼,“自始至終,他都在恨我,無論我做什麼,都是一樣的結果。你去問問醫生,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江衡點點頭,走出病房。
江啟程環視一眼四周,目光落在床頭櫃上。
那裡放著一隻保溫飯盒。
江啟程走到床頭櫃邊,開啟飯盒蓋子看了看。
飯盒裡應該是裝過粥,隱約還能聞到一些粥香。
不過現在,飯盒裡已經空空蕩蕩的。
粥也好,菜也好,都已經被吃得乾乾淨淨。
這裡的醫院,不會有這種中式早餐。
很明顯,這是從家裡提過來的。
江啟程注視著桌上的保溫飯盒,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遠比你媽媽,還要固執。”
將蓋子蓋回保溫飯盒,江啟程轉身走出病房。
……
……
十三個小時的機程,寧惜一分鐘也沒睡。
她很累,可是根本睡不著。
哪怕是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大腦依舊在飛速運轉。
腦子裡,江律的影子,一次一次閃過。
初次見過時的他,靠在辦公桌上,捧著酒杯對她說,“吻我”。
大雨夜,他將她從楚瑾言的門口帶走,靠在車外的屋簷下,吐出一團團青色煙霧。
醫院病床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如果你這樣就認輸的,那我就看錯你了”。
……
還有,他的吻,他從身後抱著她的腰,輕輕咬著她的耳尖叫她江太太。
一切如走馬燈,在她的腦子裡不停流轉。
一直到飛機重新在首都機場降落,寧惜隨著人流走出出口,注視著眼前熟悉的一切,寧惜還有些回不神來。
一切,恍惚如一場夢。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
眼前依舊還是老樣子,並沒有任何改變。
現在,夢該醒了。
“寧惜!”
有人喚她的名字,寧惜轉過臉,看到路邊停著一輛眼熟的車。
滑下去的車窗裡,露出程斐然的笑臉。
“上車吧,我帶你一程。”
寧惜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你怎麼在機場?”
“過來送個朋友,剛剛遠遠看到人,還以為是我看錯了。”程斐然笑著將車子駛上快車道,“你也是送人嗎?”
“不是,我剛從國外回來。”
“剛回來?”程斐然轉過臉,看她一眼,“那你的行李呢,不會是忘了吧?”
寧惜自嘲地笑了笑,“我沒有行李。”
程斐然笑了笑,“這樣啊,也好,沒有行李最輕鬆。”
他看出她肯定是出了事,但是一路上始終沒有多問一個字。
一直到車子駛出城區,程斐然才再次開口。
“你是回家還是回哪裡?”
家?
寧惜怔了怔。
這裡哪裡還有她的家啊?
寧惜從窗外收回目光,說出左依依家的地址。
程斐然將她送到樓下,看著寧惜推開門,他猶豫一下,到底還是鑽出車門。
“你餓不餓,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
“不用了。”寧惜回他一笑,“我吃過飛機餐了,謝謝你啊,程醫生。”
向他擺擺手,她揹著包,走進單元門。
女孩子背影單薄,頭髮在灰濛濛的寒風中飄搖著,看上去似乎隨時會倒下。
乘電梯上樓,寧惜走到左依依租住的房子門外。
在包裡翻了翻,找到鑰匙開啟門。
廚房裡,左依依正端著煮好的泡麵出來,看到寧惜,她呆怔兩秒,放下泡麵迎過來。
“怎麼了,這是?”
寧惜上前一步,伸過手臂抱住她。
“依依,我好孤單,你能不能抱抱我!”
左依依伸過手臂,緊緊抱住她纖細的腰背。
“沒事的,你家左大律師在呢,沒有什麼事過不去。”
安慰地拍拍寧惜的背,左依依將她扶到桌邊坐下,自己拉一把椅子坐到她對面。
“小惜,到底怎麼了?”
“我要離婚了。”寧惜抬起臉,“從現在起,我和江律再也沒有關係了。說起來真是諷刺,你一定也覺得挺可笑的。”
寧惜扯扯唇角,笑是自嘲。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真的愛他。同一個坑裡挖兩次,我真的好蠢。”
左依依拿過紙巾,放到她手上,“想哭就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不用了,我已經在飛機上哭完了。”寧惜抬手抹一把臉,“飛機餐太難吃了,你還有泡麵嗎?”
左依依一陣心疼,抬手扶住她的肩膀。
“放心吧,你想吃多少我給你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