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到了張天霖辦公室,見他在看檔案,倒也沒有開門見山,而是先彙報了一些關於“擴張派”的一些情況。
之後,阿道夫才提起了“基因改造”進展的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張天霖卻出奇的平靜,好像事先就知道他們要來一樣。
“我就知道你們早晚會問這件事。”張天霖淡定的說,接著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你們想知道,我也就不瞞著了,也好讓你們放心。”
張天霖告訴他們,“基因改造”的實驗很成功,拿到的資料也跟預想的一樣。不過,在“基因融合”複核的實驗組中,有一列資料存在異常,那就是在基因融合之後的基因鏈中存在“基因排異”現象。
這種排異現象微乎其微,而且作用很慢,要經過幾個月甚至一年之後才會顯現出來。
起初,存在異常的那一組小白鼠都能正常存活,在兩週之後相繼出現了一些反常的症狀。主要症狀就是,它們的身體會不由自主的抽搐,接下來的幾天,腹部肌肉會逐漸萎縮,然後直至死亡。
發現這種情況之後,張天霖立即與徐山一起進行了多組複核實驗,其中百分之九十五都正常,只有那百分之五存在異常。雖然發生的機率很小,可是一旦出現這種狀況,影響卻是巨大的。
他們不敢懈怠,夜以繼日的尋找解決的方案。
就在這時,聯合政府的同意批示已經下達,為了確保順利進行下一步的人體實驗,這才選擇了保密。
張天霖這樣解釋也無可厚非,的確是為了“基因改造”的順利實施。
不過,他自己清楚,在內心深處,可不僅僅是如此簡單的目的。
別人暫且不說,就拿周然來說,以他的性格,如果知道實驗存在缺陷,堅決不會同意繼續進行“人體試驗”。
這就是張天霖所謂的“原則”,那是他曾經很信奉的東西,如今卻對之嗤之以鼻。
目前,聯合政府已經同意進行秘密的“自願者實驗”,並且自己已經有了最合適自願者人選。
張天林的目的很明顯,那就是儘快進行人體試驗。
雖然葉東明作為自願者事情還沒有定論,但張天霖已經篤定,不管是葉東明自己,還是張梅,他們最終都會在自願者協議上簽字。
葉東明已經沒有能力改變現狀,也沒有信心改變自己,他的人生除了一片黑暗,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他對生活失去信心,對未來充滿失望,每一天都在苟且偷生。
這樣的年輕人遇到這種機會,會讓它輕易溜走嗎?
當然不會!
如果你不想生活在黑暗中,那就向著有光的地方奔跑。
對於葉東明來說,“基因改造”就是那個有光的地方,而張天霖就是指引他跑向那個地方的人。
對於他而言,張天霖帶來的不僅僅是希望,或許還是一條金光大道。不過,也有可能是萬丈深淵。
這個時候誰還在乎這些呢?
對於張天霖的回答,阿道夫與周然沒有絲毫的懷疑。他們心中的疑惑算是解開了,但是對基因鏈異常的情況還是非常擔心。
“院長,現在找到問題的根源了嗎?”周然輕聲問道。
“我們在複核實驗中發現,異常基因鏈中的基因序列出現了混亂的現象,而這種現象在基因研究上倒是常見。”
“既然常見,是不是已經有解決方案了?”阿道夫問道。
張天霖搖了搖頭,低聲說:“這種現象雖然常見,但是想要弄清楚是哪一段序列出現了混亂卻非常困難。”
“這又是為什麼啊?”
“因為每一段基因鏈都有著不同的排列順序,而且他們之間的關係非常複雜,相互影響,相互制約,很難確定到底是哪一段出了問題……”
“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能夠進行自願者實驗嗎?”周然問出了關鍵性的問題。
“不能,一般情況下是這樣。”張天霖面無表情的說。
“從理論上來說,如果基因鏈序列混亂,主體基因必然會受到影響。至於影響有多大、影響到哪個部位,需要實驗之後才能做出判斷。”
“這麼說風險還是還挺大的啊,如果自願者們知道這種情況,恐怕……”阿道夫說出了他們共同擔憂的問題。
“但事實是,只有透過實驗才能獲取解決方案。”張天霖說,“而且是針對人體的解決方案。”
說完,他用力的敲了一下桌子,又補充了一句:“任何新技術與研究的實施都會有風險,甚至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張天霖的觀點:即便基因鏈序列混亂的問題得不到解決,他也會繼續進行下一步的“人體試驗”。
由此可見,張天霖的手段非常高明,先把自己隱瞞的東西和盤托出,以取得對方的信任。然後再指出其中的風險,而解決風險的方案就藏在不得不進行的實驗中,這樣就很難讓人再去反駁。
兩人面面相覷,當真無話可說,這也就意味著默許了這種方式......
周然明白,張天霖的行為其實是一種賭博,自然存在僥倖的心理。
如果事情發展到最壞的結果,將自願者處理掉也就是了,理事會不會追問問題的根源。即便他們追問,張天霖的理由也會很充分,畢竟只是“自願者實驗”而已。
對於周然來說,他也存在一絲僥倖,那就是將寄希望於自願者身上。他希望永遠找不到合適的的自願者,即便有,情況允許的話,他也會想方設法去阻止。
可是,周然還是太年輕了!
他無法想象,一個絕望的人,對眼前出現的任何一絲希望都會加倍珍惜,更想不到張天霖已經在說服葉東明作為自願者了!
......
離開航天院之後,周然就回到了生態院。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仔細回想了張天霖所說的每一句話——沒有破綻,無懈可擊。
然而,沒有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
張天霖的這一套說辭很合理,似乎過於水到渠成了。
如果他一開始沒有某種目的的話,為什麼不想讓自己知道他與徐山的談話內容?
即便在迫於兩人的質問之下道出了原因,但那畢竟包含一種言不由衷的意味......
周然沒有頭緒,忽然想到了葉廣利。
縱觀葉廣利的一生,包括他的研究與成就,周然默許了對他的敬佩,即便屬於不同的陣營,也無法阻止自己內心對他的敬重。
所以,周然決定,明天到葉廣利家一趟,聊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