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善朝曹夢嬋投去讚許的神色。
果然是賢妻啊！
曹安這樣的冶煉大匠，扔在外面是暴殄天物，留在朝中才是最好的。
趙善一副艱難的模樣，嘆息道：“岳父，朕在潼關和西涼軍交戰。一戰下來，發現西涼的武器，竟然比大乾士兵的武器更加鋒利。”
“唉……”
“如果不是將士悍不畏死的拼命，恐怕岳父都見不到朕了。”
“靠著士兵的拼命，朕雖然僥倖贏了潼關的戰事，卻也傷亡慘重。如果大乾士兵有更鋒利的武器，就不會死傷這麼多。”
“戰事，也不會這麼艱難。”
“岳父喜歡冶煉，卻也跟隨祖父讀書，悲天憫人，難道岳父要眼睜睜的看著將士們死在疆場上嗎？難道要眼看著無數的家庭妻離子散嗎？”
趙善嘆息道：“朕為此輾轉難眠，夢嬋也跟著擔驚受怕。難道岳父，要眼看著夢嬋以淚洗面嗎？”
曹安面頰抽了抽。
他不樂意出仕做官，怎麼就上升到打不了勝仗，百姓要妻離子散，乃至於曹夢嬋都以淚洗面了呢？
帽子太大，他戴不住。
有趙善的這番話，他如果敢拒絕，恐怕回到家就得被老父親打斷腿
曹安被趙善吃得死死的，嘆息道：“陛下，我聽從安排就是，願意去工部任職。”
趙善迅速道：“有岳父相助，朕如虎添翼，再也不擔心將士們了。”
曹安話鋒一轉，開口道：“陛下手中的龍淵劍，不是一般的材料鍛造，是臣在益州發現的一塊天外隕石，藉助隕石鍛造而成。”
“這柄劍是百鍊鋼的方式鍛造，材質特殊，淬火的水質特殊，是不可替代的。”
“臣去了工部，即便負責鍛造刀劍，也不可能打造出龍淵劍這樣的神兵利器。”
“陛下要有心理準備。”
曹安鄭重說道：“如果您按照龍淵劍的標準要求，那是萬萬達不到的，請陛下知悉。”
趙善笑說道：“岳父放心，朕清楚的，朕只需要比目前的武器更鋒利一些就足夠了。岳父鍛造寶劍的鋼材，是怎麼冶煉呢？”
曹安愣了下。
涉及鋼材的專業問題，他怎麼深入淺出的給陛下闡述呢？
曹安仔細的想了想，回答道：“陛下，目前鋼材的獲得，主要是千錘百煉。”
趙善問道：“只有千錘百煉，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曹安搖頭道：“陛下，這是唯一的辦法。龍淵劍是隕鐵鍛造，材質特殊，可以直接百鍊鋼以上。”
“普通的鐵礦提煉鋼材，卻更加複雜。”
“生鐵融化後有了塊鍊鐵，再不斷的錘鍊得到熟鐵。然而，熟鐵不夠堅硬，無法承受劈砍的力量，需要進行炭燒，再反覆的鍛打增加硬度，會變得鋒利堅韌。”
曹安訕訕一笑，問道：“陛下能懂嗎？”
趙善忽然笑了。
鍊鋼的問題，他專門做過科普，自然清楚。
熟鐵含碳量很低，更軟；生鐵含碳量高，更脆；鋼材含碳量居中，堅韌不易碎裂。
鋼是刀劍必須的材質。
趙善想了想道：“岳父，冶煉刀劍的關鍵在於鋼材。只要有大批的鋼材，就鍛造神兵利器。”
曹安嘆息道：“問題是鋼材很難獲得。”
趙善心中輕笑。
對曹安這些人來說鍊鋼難，可是，他有更好的辦法。
《天工開物》記載了炒鋼法，生鐵融化為鐵水，流出來進入方塘，再用柳木棍攪拌脫碳，可以獲得熟鐵。有了熟鐵，就能用灌鋼法大批的冶煉鋼材。
趙善直接道：“岳父，為什麼不試一試灌鋼法呢？”
“灌鋼法？”
曹安滿腦子的疑惑，問道：“陛下也懂鍊鋼嗎？”
趙善笑道：“略懂而已！”
曹安來了興致，再次問道：“陛下，什麼是灌鋼法呢？”
趙善解釋道：“灌鋼法是用熟鐵打成手指頭寬的薄片疊加，把生鐵放在熟鐵上冶煉。”
“生鐵融化為鐵水，滲入熟鐵中，產生不可思議的效果。混合後的鐵塊重新鍛造，就能得到鋼材。
“除此外，淬火的液體也有講究，除了水外，還能用畜生的尿液和油脂液體淬火。”
趙善指點道：“這種方式鍛造的武器，會更加的堅韌鋒利。”
曹安眼前一亮。
灌鋼法給他開啟了一道大門，雖然他也不知道行不行，卻想試一試。
曹安仍然有不明白的地方，抓住機會主動詢問。
趙善從容不迫的回答，雖然他無法實際操作，可他知道的理論很多，能為曹安指明方向。翁婿兩人不斷的說話，導致曹夢嬋被晾在一旁。
曹夢嬋更是驚訝，陛下怎麼被父親影響了呢？
陛下也懂冶煉鍛造？
半個時辰過去，曹安結束問話，看趙善的眼神充斥著震驚和讚歎。
曹安心悅誠服道：“陛下的學識和智慧，窮究天人，臣佩服。臣沒想到，鍊鋼竟然有灌鋼法、嵌鋼法等，真是大開眼界，臣要立刻回家實驗一番。”
趙善說道：“岳父何必捨近求遠呢？工部有專門的冶煉場所，岳父去工部吧。”
曹安毫不猶豫道：“請陛下安排。”
趙善吩咐張虛帶著曹安去工部，順便宣讀對曹安的任命。
等曹安離去，趙善看著驚愕的曹夢嬋，笑道：“岳父歸來，對朕的幫助非常大，嬋兒真是朕的福星。”
曹夢嬋謙遜道：“陛下過獎，這是臣妾該做的。”
曹夢嬋跟著也起身離開。
趙善繼續處理政務。
曹安在工部的冶煉坊忙碌起來，他是新上任的工部尚書，還是趙善的岳父，工部的人都全力配合。
曹安採用灌鋼法的技藝鍊鋼，再分別實驗水、尿液和油脂淬火的效果。到了晚上，曹安也沒有休息，吃了飯又繼續鍊鋼。
曹安不斷的嘗試，第二天上午巳時，透過灌鋼法鍛造出一柄合格的劍。
劍鋒銳利，劍刃明亮。
曹安握著劍，看向一旁協助的匠人，吩咐道：“拿一柄劍和我對砍，試一試新劍。”
匠人點頭道：“曹尚書當心！”
曹安雙手握劍和匠人對砍，兩柄劍碰撞的瞬間，火星四濺。
曹安和匠人都各自後退一步。
曹安提劍打量，劍刃沒有絲毫的缺口，光亮如新。他又看向匠人，迫切的問道：“怎麼樣，你的劍有沒有影響？”
匠人迅速看了眼，劍刃留下半寸深的缺口，極為明顯。
匠人震驚道：“曹尚書，您鍛造的寶劍太鋒利了，至少是八十煉程度。按照一般的鍛造方法，需要無數的時間，您卻一夜之間就鍛造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曹安歡喜道：“這都是陛下的指點，是陛下聖明。”
此刻的曹安，內心興奮。
灌鋼法成了！
陛下的安排真的能行。
曹安心中驚歎於趙善的智慧，直接就離開工部，迫切的朝趙善的宮殿去報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