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王府外。
烏泱泱的人云集在此。
大批計程車人云集，一眼看去都是黑壓壓的人頭，少說有三四百人。
這些都是來參加考核的。
絕大多數的人都出自揚州大族，少數是寒門子弟，以及部分寄居在吳縣計程車人。所有人都是聽說了趙善在吳王府選拔士人，特意來參加考核。
這些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形成很多的小團體，各自小聲的議論著。
在人群中，有一個二十三四的青年，國字臉、蓄著小鬍子，相貌普通，穿著普通的灰黑色長袍，頭髮卻是梳理得一絲不苟。
青年眼神並不靈動，相反顯得有些呆板。一眼看去，給人笨拙淳樸的印象，不像其它計程車人一樣眼神靈動，顯得很機靈。
青年名叫顏拙，是顏玄卿的兒子。
一直以來，顏拙都在吳縣讀書，沒有出仕做官。
如今有趙善公開選拔人才，顏拙才來參與考核。
顏拙靜靜等著，忽然王府的大門開啟，讓參加計程車人依次進入。
無數計程車人躁動起來，蜂湧著往前擁擠，等這些人走了一段路，已經在大門口往裡面擁擠，顏拙似乎才從自己的思考著回過神，慢悠悠的跟著進入王府。
和其它無數士人激動、忐忑的情緒不同，顏拙沒有什麼情緒顯露，顯得很平靜。
顏拙進入王府，跟著所有人進入校場內。
一張張案桌，擺放在校場上。
案桌上有筆墨紙硯。
所有進入的人，陸續在士兵的引導下落座。
顏拙落座後很平靜，沒有任何急躁，腦中也放空。
與此同時，虞誦已經來到臺上，親自主持今天的考核。他目光掃過去，立刻安排人宣佈考核的三道題目。
題目誦讀後，又有人專門寫在木板上，擱在一行行的案桌中間，確保每個人都能看到。
虞誦一切安排完，繼續道：“答題的時間為一個半時辰，如果一個半時辰沒有完成，不得繼續作答。如果才思敏捷，允許提前上交答卷。上交了答卷的人，自行離開。明天上午，將會公佈入選的人。”
簡單的話說完，虞誦宣佈開始。
所有人各自思考著。
虞誦在人群中轉了一圈，許多人他都認識，不過走了一圈下來，他看到了顏拙。
虞誦有些意外。
沒想到，顏拙竟然來了。
自家老師的這個兒子，才華不差，只是反應有些慢，他倒是希望顏拙能大放異彩。
虞誦觀察一圈，回到最前方的臺上落座。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他眼前一亮，看到趙善微服私訪來了，連忙起身迎了上去，行禮道：“陛下！”
趙善道：“不必多禮。”
他話鋒一轉，問道：“今天來了這麼多人，可有認識的年輕俊傑？”
虞誦回答道：“認識一些人，不過了解不深。具體怎麼樣，要看最後答卷上的結果。”
趙善吩咐道：“你不必跟著，朕自己看看。”
虞誦點頭後不再跟隨。
趙善走進校場，一些士人抬頭看到了趙善，有些躁動，又連忙低下頭繼續答題。趙善一邊走一邊看，眉頭微蹙，因為許多士人連水稻、小麥和大豆都分不清楚，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太廢物了。
太讓人失望了。
這是養在家中，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計程車人，只知道張口閉口的之乎者也。
實際上，這就是趙善的目的，要禁止和杜絕這些不知道民間疾苦，不知道五穀雜糧的人進入到官場做事。
一個不懂民間疾苦，一個連五穀雜糧都不認識的人，憑什麼能治理好地方呢？
憑拍腦門決定嗎？
趙善走著走著，來到顏拙的身旁，一瞬間就眼前一亮。
看卷先看字。
這是應試的一條鐵律，尤其涉及策論，大篇幅的文章下，字型的好壞尤為重要。
顏拙的字沒有半點的鋒芒畢露和恣意汪洋，卻是嚴謹大氣，一筆一劃力透紙背，字如其人，就彷彿他本身一樣拙樸。
整體看上去，卻讓人眼前一亮。
趙善仔細看顏拙的回答，前面涉及水稻、小麥和大豆的送分題，顏拙絲毫沒有問題，清清楚楚寫出了小麥、水稻和大豆的特徵，連栽種的時節、環境，以及栽種、收割和儲存的方式都清清楚楚。
趙善繼續往下看，看到了顏拙對世家大族治理的方向。
顏拙認為世家大族殺不盡滅不盡。
有人做官掌權，就會誕生出世家大族，就會造成家族勢力的膨脹。就算滅了現在的世家大族，有人掌權又會出現新的世家大族。
關鍵不在於滅，而在於遏制。
顏拙認為遏制的辦法有三。
第一，必須是異地做官，縣令以上的官職不能在本地任職，防止家族坐大。
第二，在於官職由朝廷任命，從縣丞、縣尉，再到縣令，以及再往上的官職，都必須是朝廷直轄安排，不能造成地方官有刺史和太守直接任命的情況。
第三，要廣泛的培養讀書人，讓更多的人能夠讀書識字，培養出更多的人才。有了讀書人的基本盤，朝廷能選拔更多的人才，才能不受世家大族人才的掣肘。
趙善看了後眼中露出笑意。
顏拙很不錯。
有想法。
尤其第三點，才是未來遏制世家大族的根本。
普及教育是根本。
當讀書人不再僅僅是出自世家大族，當天下都有讀書人，朝廷能選拔的人多，就能壓制曾經的世家大族。
朝廷給予的官職就那麼一丁點，曾經世家大族站滿朝堂，這些人權勢大。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不是世家出身，卻是充斥在朝堂上，就會搶佔世家的權勢，使得世家不再獨大。
簡而言之，有源源不斷的讀書人出人頭地，上升的通道始終沒有固化，世家大族就影響不大。
世家沒有了，大家族始終有。
當官的就是大家族。
一人佔據高位，他就算什麼都不做，家族的人也能借此有無數的生財手段。
趙善記下顏拙的名字，轉身就離開了，又繼續往下看。
其它也有些人才，有不錯的見解。
趙善轉了一圈就離開，徑直回了書房等待。
臨近傍晚，虞誦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了，而且他已經看完了所有的題卷，手中拿著一摞批閱後的試卷。
虞誦行禮道：“陛下，所有試卷都已經批閱完。為了批閱完試卷，臣請了老師協助，又有其他幾個老師的故友參加，選出合格的人有四十八個。除此外的試卷，就太差了。”
趙善吩咐道：“遞上來。”
虞誦立刻遞上了一摞試卷。
趙善接過來，首先看的是排在第一的人，名叫吳景生。
趙善一目十行的掃了眼吳景生的試卷，內容中規中矩，倒也還算不錯。
第一名叫吳景生，第二名叫薛聰，第三名叫周秦，依次往後是各家族的人，趙善足足到了第十位才看到了顏拙的試卷。
後續的卷子，趙善抽看了一些，大體上沒什麼問題。
趙善看了後問道：“這些人員的排名，朕大體上沒意見。唯獨顏拙這裡，為什麼是排在第十呢？”
虞誦解釋道：“是老師排定的，說第十已經不錯了。”
趙善詢問道：“顏拙的試卷，明顯比其他人更好，為什麼顏玄卿要針對呢？”
虞誦說道：“顏拙是老師的兒子。”
趙善恍然大悟，笑道：“舉賢不避親，倒也不需要避嫌。”
“改過來！”
“顏拙取第一，留在朕的身邊做事。吳景生為第二，留在揚州任職，後面的人依次往後安排。”
“考核透過的人，都安排到地方上去任職，大部分安排擔任縣令，先借助縣令這一官職考驗一番。有能力就進一步提拔，沒能力就罷免。”
趙善一向認為絕大多數的人才，都必須要有地方上的歷練。
地方上芝麻爛事，才最磨礪人。
虞誦道：“臣領命。”
話鋒一轉，虞誦開口道：“陛下，臣明天要安排誅殺各家族該殺的人，陛下是否親臨呢？”
趙善想了想道：“朕會親自出面訓話。”
虞誦說道：“有陛下訓話，才能真正教育入選計程車人，也能震懾揚州大家族。未來的揚州，不再是混亂的揚州，不再是大家族掌握的揚州，是朝廷治理下遵紀守法的揚州。”
趙善擺手道：“辛苦了一天，去休息吧。”
“臣告退！”
虞誦行了一禮就退下。
在趙善思考明天殺人行刑的時候，一名親兵走進來，行禮道：“陛下，張娘娘來求見。”
趙善道：“讓她進來。”
親兵轉身離開去通知。
不一會兒，張映雪推開門走了進來。
今天的張映雪穿著紫色長裙，姿態妖嬈慵懶，眉宇間卻有著一絲的愁容，讓人忍不住要憐憫一番。
趙善處置了張家，讓張映雪自省，卻沒有把張映雪打入冷宮。
只是給她一個教訓。
張映雪不甘心就這麼失寵了，才主動來求見。她腰帶的腰帶勒緊，勾勒出上半身鼓囊囊的胸脯，她娉娉婷婷的走到了趙善身邊，柔聲道：“陛下，妾身知錯了，請陛下給妾身一個悔改的機會。”
說著話，張映雪靠在趙善身旁，白皙柔軟纖細修長的手探出，落在案桌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