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盤墩眾人一起吃了一頓豬肉餛飩後,一眾墩軍及家眷都感覺彼此之間親近了許多,特別是對劉衍,眾人更是從心中覺得劉衍便是自己的領頭人,大盤墩的人心凝結了許多。這一點讓劉大煜很是不滿,但是卻又無可奈何。
兩天後的一大早,劉衍照舊早早的起來,穿戴齊全之後又打完了一套拳。然後劉衍便看到劉大煜晃晃悠悠的從房中出來,一旁正在倒夜壺的王越見狀,便屁顛屁顛的湊了上去,兩人不知道在說笑什麼,一起朝著望臺走去。
劉衍擦了擦汗,然後便叫住了劉大煜,說道:“昨日傍晚我接到百戶官廳送來的口信,今天是王家莊各處煙墩、屯堡發口糧的日子,你帶人去一趟王家莊,將咱們大盤墩的口糧取回來。”
劉大煜微微一愣,自己正發愁找不到藉口去取糧,沒想到劉衍主動找上自己,於是便答應下來,招呼幾個墩軍就去套牛車。
王越見狀若有所思的看著劉衍,只見劉衍直接回屋去了。
“要出事!”
王越臉色有些難看,快步追到大門口,拉住正要坐上牛車的劉大煜,說道:“你小心點,我看甲長像是謀劃了什麼,小心別被他給辦了!”
劉大煜一邊指揮三名墩軍準備牛車,一邊冷笑一聲,說道:“那劉衍能謀劃什麼,不就是莽夫一個嗎?雖然現在劉衍有管隊官王大人的賞識,但是我也有徐老太爺做後臺,你放心,出不了什麼大事。”
說完,劉大煜便坐上了牛車,一鞭子抽打在牛背上,牛車嘎嘎悠悠的向前走去,只留下王越站在門口,臉上卻是精彩非常,片刻之後便直接回了自己屋內,不再出來。
這邊劉衍回到屋內,檢視了一下昨晚做好的肥皂,只見肥皂在模具內已經逐漸凝固成固體,但還是非常的軟,根本拿不起來,要真正定型還是需要幾天的時間。而這些肥皂要真正成型,則需要十幾天,甚至是二十來天的時間,來充分的讓肥皂中的水分蒸發出去,這卻是急不得的。
於是劉衍找來一些破布將所有的肥皂給遮蓋住,以防有灰塵和髒東西落在上面,然後劉衍便出門找到了陳勳。
此時陳勳正在自己屋內擦拭一杆三眼銃,陳江氏則是在一旁賣力的漿洗幾件舊衣服。
寒冷的天氣裡,陳江氏的雙手都被凍得通紅,劉衍甚至還看到了兩個凍瘡,很是悽慘。而陳勳手中的三眼銃也很是破舊,三根銃管甚至是用粗麻繩固定在一起的,劉衍擔心這杆三眼銃一旦開火,百分百會炸膛。
見此情形劉衍不禁嘆息一聲,這就是此時大明墩軍的現狀,全天下都是如此,自己現階段也只能嘆息而已。不過好在自己用肥皂的賺錢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一旦肥皂製作完畢,便一定可以賺到錢,不但可以改善自己和手下人的生活水平,也可以讓劉衍有進一步發展實力的本錢。
“甲長來了,快坐。”
陳勳看到門口的劉衍,急忙放下三眼銃,招呼劉衍進來坐下。陳江氏也笑著起身招呼,將雙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後便去燒水了。
劉衍客氣了一聲,然後便關好門,對陳勳說道:“劉大煜帶人去王家莊取糧了,一會兒你招呼幾個可靠的墩軍做好準備,如果劉大煜運糧回來聽我號令,一旦運回來的口糧數目不對,便將其拿下。”
陳勳面色凝重的重重點頭,說道:“我有些擔心王越那邊,他也能招呼幾個墩軍,萬一雙方真的撕破臉,咱們人數少,是要吃虧的。”
劉衍笑了笑,說道:“要是在幾天之前我還真是有些擔心,但是現在你就放心好了,墩內不會有人跟著他們鬧的,此事關係到墩內眾人的自身利益,他們多半會中立觀望的。”
“如此最好。”
劉衍囑咐好陳勳之後,便裹著一件棉衣上了望臺。劉衍坐在一個木墩上,放眼望去,只見大盤墩四周一片蒼茫,到處都是枯黃的野草、斑白的凍霜,以及零星可見的枯樹。
“唉!”
這就是此時的大明,幾乎每年都有幾十年一遇,甚至是百年一遇的天災,可以說是連年不斷,別說是此時的大明帝國了,就算是後世的現代化紅色國度也難以承受,當真是天道不公啊!
就在劉衍思緒飄散的時候,陳勳已經安排好了幾名墩軍,同時還將其餘的墩軍都安排了活計,大盤墩內的一眾家眷也被勒令待在各自的房屋內,儘量不要出來。
此時陳勳順著軟梯爬上了望臺,來到劉衍的身邊低聲說道:“甲長,我都準備好了。”
劉衍點了點頭,說道:“聽我號令,劉大煜回來之後不要輕舉妄動。”
“是。”
“還有,現在王越人在哪裡?”
陳勳一臉奇怪的說道:“我安排人手的時候看到王越了,他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內,一直沒有出來。”
“哼!這個狗腿子,還真是見機得快。”
陳勳問道:“甲長這是什麼意思?”
“我估計王越是察覺到了什麼,所以選擇事不關己了。”
“他不就是一個馬屁精嗎,有這麼聰明?”
“你可不要小看那些馬屁精,他們可都是人精,最擅長察言觀色的。”
說完,劉衍也覺得這裡有些冷了,於是便起身準備回屋休息一下,只等劉大煜回來:“安排個人盯在這裡,劉大煜回來提前告訴我。”
“好,甲長放心。”
大半天之後,劉大煜一行四人拉著口糧回到了大盤墩。望臺上的墩軍提前通知了劉衍,待到劉大煜幾人進入大盤墩的時候,劉衍和陳勳已經帶著六名墩軍來到了門口的空地上。
劉大煜見狀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好,環視四周便尋找王越的身影,卻發現墩內只有劉衍一眾,其餘的墩軍和家眷都不見蹤影。
“甲、甲長,這是怎麼了?”
劉衍面無表情的看著劉大煜,說道:“陳勳!”
“在!”
“帶人清點口糧。”
“得令!”
陳勳帶著六名墩軍便開始清點,劉大煜站到了一邊,雖然自己已經想好了說辭,但是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陳勳便臉色怪異的看向劉衍,然後抱拳說道:“啟稟甲長,口糧數額核對無誤!”
“嗯!”
劉衍不禁冷笑一聲,看來那徐老太爺和劉大煜還不算太貪,雖然劉衍心中明白這些口糧肯定是被吞掉了一些,可被吞掉的數量也是往年的慣例,即便查賬也是查不出來的,因為劉衍計算的大盤墩口糧總數,就是扣掉了往年慣例之後的數目。
“眼下的大明已經從根上爛掉了,不是一個人能夠改變得了的,眼下還是賺錢要緊,既然劉大煜還算識趣,那此番也沒必要與之撕破臉。”
劉衍心中想著,便對劉大煜說道:“這趟差事辦的不錯,你跟陳勳一起,將這些口糧全部發放下去吧。”
劉大煜鬆了一口氣,只是答應了一聲,便招呼手下墩軍卸車,不過劉大煜的情緒卻不怎麼好,非常的低落。
劉衍自然沒有心思理會劉大煜的心情,又回到屋內去料理肥皂坯子了,同時劉衍還要想一想,肥皂製成之後與管隊官王炆鎮合作的細節。
片刻之後,聽到外面動靜的王越從自己屋內出來,眼見墩內眾人正在分發口糧,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之色,於是便找了個機會,將劉大煜拉到了一邊。
王越小聲問道:“這一趟如何?我剛才在屋內聽聞,這次的口糧是照實發的,徐老太爺那邊還是照例扣了三成?”
劉大煜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王越的詢問,然後嘆息一聲,說道:“黃山墩因為士紳多扣了口糧鬧起來了,管隊官王炆鎮因此大發雷霆,專門知會了徐老太爺,言道各處煙墩的口糧絕不能剋扣,沒辦法,這一次只能這樣了。”
王越大吃一驚,心中也開始盤算起來,不過嘴上還是問道:“那你有什麼打算?”
劉大煜冷哼一聲,說道:“黃山墩的事情估計不能善了,那裡的甲長肯定是要被拿下的,我已經跟徐老太爺說好,等到黃山墩的事情了結,便調我過去充任總旗官甲長。”
王越徹底傻眼了,急忙說道:“那我怎麼辦?”
王越又是一臉諂媚的笑著說道:“劉大哥到了黃山墩之後,能不能拜託徐老太爺,把我也調過去,我還想在劉大哥,哦、不!是劉甲長手下當差呢!”
劉大煜看了王越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此事就算了吧,光是弄我一個人過去,就已經讓徐老太爺費了不少力氣,黃山墩那邊可是肥缺,多少人都盯著呢,你以為弄個人過去那麼容易呢!”
說完,劉大煜便不再理會王越,直接拿著自己那份口糧回了屋內。
王越看著推門進屋的劉大煜,失落、委屈、憤怒、不甘,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最後看著劉大煜屋子的方向,憤恨的說道:“好!既然你劉大煜不講情面,那我也要想想自己的後路了。從今以後咱們一刀兩斷!”
當日,大盤墩眾人的口糧全部發放完畢,所有人都像是過年一樣,家家戶戶有說有笑,就連那些孤身一人的墩軍臉上也洋溢著喜悅和笑容。
劉衍帶著一壺劣酒和一些吃食來到了陳勳屋內,陳勳兩口子很是高興,陳江氏一陣忙活弄出了幾樣下酒菜,雖然沒有葷腥,但也算可口,二人隨即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之後,劉衍說道:“再過幾天,你跟我去一趟王家莊。”
陳勳問道:“甲長是要買什麼嗎?”
劉衍笑著說道:“我現在已經是窮光蛋了,還能買什麼?”
陳勳與劉大煜和王越不同,是劉衍的絕對心腹,所以劉衍也不瞞著陳勳,便將製作肥皂賺錢的事情解釋了一下。
陳勳瞪大了眼睛,說道:“甲長還會做這些東西?那肥皂真的有這麼好,真的能賺銀子嗎?”
“相信我,肯定可以。”
“那甲長去王家莊要做的事情,與這肥皂有關係?”
劉衍笑著說道:“當然。咱們有了肥皂之後,還要找銷路,以及一個可以給咱們遮風擋雨的保護~傘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