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裡擇菜的老人聽到院子裡的動靜，忙走出門來檢視。
“姑姑！”阮母走上前喊人。
老太太懵在原地，旋即激動地走過來，一把握住阮母的手，“木藍，你可終於回來了！”
一群人被老太太熱情地迎進了門，坐下來的閒聊。
老太太看著明濯，感慨萬千，“這是你當初送掉的那個小的？好孩子，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她抹了把眼淚，“都怪我不好，沒能去你身邊幫襯，才讓骨肉分離十幾年……”
阮母搖頭：“您那時候日子也過得艱難，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哪裡怪得了您？”
明濯坐在一旁聽兩人閒聊，漸漸聽懂了。
眼前的老人並不是阮母的親姑姑，因為阮母從小是被抱養的。
在五十多年前，農村送養孩子的情況時有發生，不是什麼新奇的事。
但阮母的情況有些特殊，她是被丟在路邊，被後來的養父母抱回家養著的。
那對夫妻身體有缺陷，沒有自己的孩子，抱養了阮母便一直當成親生女兒養著。
只是沒等阮母長大，夫妻倆便先後離世，阮母便被接到了姑姑家生活過一段時間。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阮母對老人心裡很感激，能給她一口飯吃，讓她有片瓦遮身，已經是很難得了。
畢竟姑姑自己家也有幾張嘴等著吃飯，日子也過得艱難。
她這些年人雖然沒回來，卻定時打錢給老太太，不算多，每個月幾千，但老人都攢著，慢慢也蓋起了樓房。
晚上，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孫子孫媳都回來了，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孩。
農村人結婚早，這還是一家四世同堂。
老太太很高興，晚上燒了很多菜，阮母就在廚房幫忙燒火。
張哥看得心驚膽戰的，幾次想把阮母手裡的活接過去。
自己拿著高額的工資，怎麼能在一旁坐著喝茶，讓老夫人幹活呢？
最後還是阮明櫻過來把他喊了出去。
吃完晚飯，阮明櫻見老太太家人太多住不開，便訂了縣裡的酒店，阮母則留了下來，她想陪著老太太。
——
阮田田看著那輛車離開，這才從牆角走了出來。
她沒想到阮明櫻這麼陰魂不散，自己帶著未婚夫回家探親，對方居然也跟著來了。
還不要臉地搞砸了她讓村長特意為她未婚夫準備的歡迎儀式。
阮田田焦慮得想咬指甲，看到手上的美甲又放下了。
不行，她不能一直這麼被動，也不能一直覺得愧疚。
自己又沒有做錯什麼，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不是嗎？
——
阮母這次回老家，是想帶老太太去做個全身體檢，這樣也好安心。
雖然明濯一眼就看出來老太太身子骨很硬朗，還有十來年好活，但也沒說什麼。
阮明櫻自己會開車，在縣裡又租了一輛車，一家人一大早就開車帶老太太去市裡體檢。
哪怕多加錢開了特殊通道，等全部檢查完回到家裡，也已經是傍晚了。
屋子裡還有外人在，老太太有些高興，“田田你也過來了啊，你以前一直問你明櫻姐，你們姐妹倆快去聊聊天。”
明濯看了阮田田一眼，對方化著大濃妝，烈焰紅唇性感張揚，於逼仄的農家小院顯得格格不入。
“明櫻姐，我想和你聊聊。”阮田田主動站了起來。
阮明櫻點了點頭，正好她心裡也有疑惑需要解答，“那走吧。”
外面天氣熱，阮田田邀請阮明櫻上了她的那輛百萬級的豪車，然後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
“明櫻姐，我帶你去縣裡吃飯吧？”阮田田笑著說。
阮明櫻平靜地道：“飯就不吃了，你把車靠邊停，說說這是怎麼回事吧。”
阮田田早就想好了措辭：“就像你看到的，我要結婚了——我已經懷孕了，所以我休學了。”
“為什麼休學？”阮明櫻不是很理解，“你這時候生孩子也不是很明智的選擇……”
阮田田打斷了她的話：“明櫻姐，這是一個小生命，你的意思是讓我打掉它嗎？”
阮明櫻頓時啞然。
她看著車窗外的大壩，阮家村在以前是一個貧窮的小山村，村那邊是綿延的山林，村這邊是一條大河，過了河就是大壩和良田。
村裡進出，只能經由這條大壩。
兒時她和阮母回村，沒有車，只能靠雙腳走，大壩上隨處可見未下葬的棺材，她每次都害怕得不行。
而阮田田膽子大，會大老遠就跑到大壩上迎接她，熱情地詢問她城裡的世界。
其實她過得很不好，但貧窮的山村小女孩卻對她充滿了嚮往。
她始終記得，對方眼睛亮晶晶地說，喜歡讀書，因為讀書就能走出山村，走出縣，走出省，走向更廣闊的天空。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多年後收到對方發來的尋求資助的簡訊，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這一資助就是十多年，從初中到高中，從高中到大學。
大學畢業後，阮田田說她拿到了國外TOP級大學的Offer，想要出國讀研開拓眼界，可家裡人不允許也不理解，不僅不出錢，還罵她心都讀野了，早知道該讓她嫁人還能換份彩禮。
阮田田哭訴，她只是想要讀書，想當女科學家，想繼續深造，這也有錯嗎？
阮明櫻看到錄取offer，果斷打了二十萬給她。
阮明櫻頓了頓又道：“那你是打算生完孩子再繼續學業？這樣也好……”
“明櫻姐！”阮田田喊了她一聲，然後說，“我很抱歉，但我不會再繼續讀書了。”
阮明櫻怔了怔，沉默不語。
阮田田絞著手指，“明櫻姐，我老公對我很好，他很有錢也很喜歡孩子，我們計劃最起碼生三胎，所以婚後我會以家庭為重……”
隨著這句話的說出，她壓在心底的石頭也徹底搬開了。
對啊，為什麼要覺得愧疚呢？
在更好的選擇擺在面前時，誰還會傻乎乎地選擇難走的那條路呢？
更何況，她從最開始就沒打算走難走的那條路。
一切都是阮明櫻的一廂情願。
“明櫻姐，我知道辜負了你對我的期待，抱歉啊。這裡有三十萬塊錢，感謝你這些年對我的資助。”
她很自信地拿出準備好的錢，笑著遞給阮明櫻。
“對了，萱萱應該也快大學畢業了吧？她找到工作了沒，要不要我介紹她來我老公公司當個文員？”
阮明櫻沒看她遞過來的袋子，搖頭，“不用了。”
她開啟車門走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