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走到小樹林裡,這才停下腳步。
他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卻能夠感覺到這裡有股不同尋常的氛,這感覺像是被埋入土裡,腐敗而潮溼。
黑暗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襲來,顧栩拿起銅鏡照過去,然後看到了一隻鬼手幾乎伸到了他的面前。
但緊跟著那東西尖嘯了一聲,手臂被消融了半截。
那隻鬼抬起頭,隔著銅鏡看著他,露出一個陰森森的詭笑。
被你看到了啊,那你就去死吧!
一瞬間,從四周伸出無數只鬼手,瘋狂地朝他伸過來,想要掐斷他的脖子,將他整個撕碎!
但鬼手伸得快,消融得也快,很快就寸寸潰散。
顧栩不動如山,冷眼看著那些東西猙獰而怨毒地一次次伸出手來。
片刻後,他開口道:“如果你們只是這種伎倆,根本不可能殺死我。”
黑暗中傳來微微的波動,顧栩抬頭看過去,他發現自己不用藉助銅鏡,也能看到那東西。
那隻鬼身上的怨氣很濃重,身上皮肉外翻,鮮血淋漓,可見死前遭受了很大的折磨。
那些怨氣流淌下來,活人只要沾上,輕則大病一場,重則很有可能喪命。
顧栩雖然看不見怨氣,卻本能地感覺到不舒服。
他不想動用明濯給的那些符,因此咬破手指,把血抹在了銅鏡上。
黯淡無光的銅鏡瞬間光華流轉,照在那隻鬼身上,鬼頓時慘叫了一聲。
它像是徹底被激怒了,操縱著其他的鬼魂,撕咬著吞下。
附近的鬼魂不計其數,很快那隻鬼就吃得身體像是吹氣一樣鼓了起來,明顯實力暴漲,指尖的陰氣和怨氣化成了一把刀。
它怨毒地看著顧栩,揮出了一刀,要把這人斬殺於刀下。
刀刃有些長,劃過旁邊的樹木,手腕粗的樹枝頓時斷裂,斷口冒著黑氣,很快斷口就枯萎了半截。
這陰氣和怨氣好生厲害,如果人被劃傷,恐怕皮肉都要被侵蝕,被吸走生機,變得枯萎壞死。
顧栩不敢大意,迅速後退,但又怎麼快得過刀?
眼看著刀尖就要落下,顧栩身上忽然冒出一道劍光,直接將怨氣凝結的刀斬斷了。
顧栩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原來明濯還在他身上藏了一道劍氣。
那隻鬼更是愣住了,它吃了那些鬼強行提升實力去殺顧栩,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它受到了反噬,吃下的東西短時間內無法完全消化,又吐了出來,身形頓時小了一圈。
他不再猶豫,拿出一張驅鬼符扔了過去,這是明濯畫的高階驅鬼符,威力無比,很快那隻鬼就慘叫著消失了。
小樹林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只聽到頭頂沙沙的風吹樹葉的聲響。
但顧栩知道,黑暗中一直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他。
顧栩:“你不打算出來見我嗎?”
一隻烏鴉飛了過來,落在了樹枝上。旁邊的大樹後冒出一個渾身漆黑的影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
那個眼神,怨恨中帶著不甘。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黑影喉嚨裡發出古怪的腔調。
顧栩心裡沒有任何觸動,只是問:“阿枳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他都是為了保護你!聖童怎麼能不完成獻祭儀式,他繼承不了全部的力量,所以沒有透過試煉!我拘著他的魂魄,可他卻偷偷跑了,還為了救一個凡人,魂消三途川荒野之中!”黑影怨毒地說。
顧栩心想果然如此,“可你殺了我,難道就能復活阿枳?”
黑影頓時激動了起來,“當然可以!你們是雙生子,此消彼長,只要你死了,我就能用秘術把阿枳復活!”
顧栩眼神清明:“但你應該更需要我的血肉吧。”
黑影安靜了下來,冷冷看著他。
顧栩:“你不用再試探我,如果只是派這些東西過來,根本殺不死我。”
“你放心,等我準備好了儀式,一定親自去殺了你,取你心頭血、剜你心頭肉。”黑影怨恨而不甘,“阿枳那麼維護你,寧可自己去死,你難道沒有任何觸動?”
她就知道,這個大兒子是沒有心的!
就跟他小時候一樣討厭,小小孩童的眼神那麼冷靜理智,彷彿看不到她的痛苦掙扎,又彷彿能照見她心底所有的陰暗。
她努力勉強自己,也沒有辦法喜歡這個孩子。
黑影上前一步,聲音帶著蠱惑,“你難道就不想讓阿枳活過來嗎?他那麼溫柔,對你那麼好,小時候你……”
顧栩眸光沒有波動,“你不用說那麼多,我會幫你救回阿枳,但前提是你安分下來,不要再來騷擾顧家。”
“你真的願意獻祭自己?”黑影狐疑地道,見顧栩臉色平靜坦然,頓時相信了。
這個孩子什麼都不好,唯有一點,從不說謊。
黑影欣喜若狂,“好孩子,不枉阿枳待你那麼好。你放心,我會讓你活下來,跟阿枳共用一具身體的,這樣你們兄弟倆就永遠不分開了。對了,到時候你一個人過來,不許帶其他任何人。”
顧栩點頭,沒有任何意見,“好,我等你通知。”
兩人約定好了之後,黑影就倒了下去,消失不見,樹枝上的那隻烏鴉也撲稜著翅膀飛走了。
顧栩看了烏鴉的身影片刻,又在莊園周圍走了幾圈,淨化附近的陰氣和怨氣。
之後才返回房間,安心睡覺。
——
高考結束之後,很多人都跑到學校瘋狂撕書撒紙慶祝。
白紙紛紛揚揚,樓上學生嗷嗷鬼叫,樓下教導主任臉色鐵青,狂吼這是哪個班的。
明濯駐足停下,看了飛揚的白紙幾秒。
謝曉走上前,笑著說:“雖說有些不厚道,但這些白紙撒著挺像下了一場雪。”
旁邊的幾個男生明顯眼神蠢蠢欲動,他們都在偷偷看明濯。
李文和只是看一眼,就明白這群人是什麼心思。
他淡淡道:“是嗎?我覺得更像出殯時撒的紙錢。你們有沒有看過那種鬼片,一群小夥追著漂亮姑娘進了城,遇見滿城素縞,紙錢飛揚……”
他的語調很淡,可莫名吸引人聽下去,順著他的話腦補了一番,然後被嚇得脊背發寒。
謝曉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心說李文和真是絕了,為了趕跑情敵,竟然當眾說起鬼故事來了?
她問明濯:“你是什麼看法?”
明濯笑眯眯:“挺好的,漂亮姑娘要出殯了,嗯,我喜歡。”
謝曉:“……”
不是,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