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於半路上折返去了申佑家中。
“我解開了四大天王家周圍的毒性,那裡已成一個風水寶地,勞煩叔叔修建一個大別院,房屋佈局恰當藏風聚水即可,純屬臨時起意的決定,有勞叔叔了。”楚南柔然一笑道。
申佑聞後,只是淡淡看了眼楚南,隨後點了點頭,也沒多問,少年的心總是實誠的。
“也好,你已經是大人了,你做出的決定我們也不會反駁。”申佑和然笑道。
安頓好申佑這裡後,楚南又去了老呂叔家。
鐵匠鋪子裡仍舊熱潮朝天,老呂叔簡單洗了把臉,看楚南兩手空空的來了,眼神深處略有些失望,道:“其實他們四個很笨,你稍微忽悠一下,那塊材料就是你的。”
“四大天王給你守住了家業,可他們沒水吃的時候,還是吃的你家的井水,如今你又要給他們修房子,這一來二去,其實誰也不欠誰的。”
對於此事,楚南沒有過多感慨,平常心看待,說道:“我喜歡欺騙聰明人,不喜歡欺騙傻子。”
“這件事暫時只能作罷,叔叔可知道鎮子裡哪還有更好的材料?”
老呂叔當即犯起了難,尷尬笑道:“這我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這些隱情,我的風評口碑在鎮子裡可就壞透了。”
楚南想想也是,都是街坊鄰居,家家戶戶幾乎都知根知底,閒心操太多了,反倒是不美。
“既如此的話,叔叔酌情給我打造一柄新刀就行了,那塊斬龍臺我先暫時留而不用。”楚南道。
老呂叔遺憾的點了點頭。
楚南輕聲問道:“報酬怎麼算?”
老呂叔笑著擺了擺手道:“這次就算了,我在你家也打過水,跟你計較這些,那我這人就太不厚道了。”
“你剛回來,近些日子還有許多事得安頓,你先忙活你的,等你的刀打造好了之後,我親自送到你家。”
楚南心裡一顫,微鞠一躬情真意切道:“多謝。”
老呂叔哈哈笑道:“這就有些見外了。”
楚南拱手抱拳離開。
回去的路上,楚南看見一路陌生人出現在了街道上,共有三輛氣派不俗的馬車,馬車周圍,有身著輕甲的劍士保駕護航,想來馬車內,定然是身份顯貴的大人物。
不過這一次,鎮子裡的人看見這路陌生人馬,並無多大的反應,街坊鄰居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楚南只是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眼,如熊小萌當初猜測一致,鎮子裡會逐漸的熱鬧起來,往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地皮之爭。
估摸著看大門的魏爽,也收了不少好處。
回到家後,楚南便看見四大天王在前院裡來回打跳,忙的不亦樂乎。
正堂裡,老陳單手托起黃狗庚萌的下巴進行仔細端詳,自從掛上黃河古玉後,黃狗的品相愈發雄勢,毛髮亮澤堅韌,眼神中時常有精芒內斂。
老陳端詳道:“以我來看啊,無需請鎮子裡的大夫給黃狗看病了,它體內的死氣正在日漸消磨殆盡,黃河古玉多少還是有些效果的,二來,黃狗歲數不大,等它長大之後,血氣日漸鼎盛,體內諸多病症也就不攻自破了。”
楚南也發現了端倪,故而沒有回到老家就立馬給黃狗看大夫。
應道:“也是,不過鎮子裡的生人越來越多了,冒然給黃狗看大夫,可能會走漏一絲絲的根腳。”
老陳灑脫一笑道:“也無需如此謹小慎微,這件事早晚都會有走漏風聲的時候。”
楚南默然點頭,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我打算近日衝擊月照境。”楚南忽然開口道。
老陳聞後,臉色微微一沉,問道:“你偶有所悟?”
楚南搖了搖頭道:“順其自然而已,和姬瑤一戰過後,我的確有所心得體會,但那點心得體會還不足以讓我進入月照境,反倒是回來後,為四大天王做的這些事,無形之中令我心境自然開闊,覺得就在這幾日。”
“得虧我對那塊鐵磨盤沒有念念不忘。”
老陳聞後會心一笑道:“也行,你長大了,一些事我也不用苦口婆心的指點你了。”
楚南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想起了熊小萌曾經說過自己的罡氣頗為別緻,此刻他想要問問老陳,想了想,到嘴邊的話還是沒有問出口。
……
……
外界而來的陌生人陸陸續續的進入龍昌鎮,起初部分陌生人是來投靠親友,後來則是想方設法求田問舍,少數人則賣掉了自己的田地宅院,拿著一筆豐厚的酬金興致沖沖的離開了龍昌鎮,這一走,大致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而鎮子裡的元老和鎮長大人一起四處探查,但凡是可修建房屋的地方,都暫時圈了起來,重新進行土地規劃。
毋庸置疑,龍昌鎮這裡,變得寸土寸金了起來。
要說人口,當下的楚南家中只有他和老陳,以及一條黃狗,可若是說地盤,楚南這座老宅還真是不小,且老宅後面,也還有八畝地。
一時間,不少外來者都將獵人般的眸光投向了楚南這裡。
不過外來者瞭解到四大天王對本地名門望族老吳家的所作所為後,也無人敢來到楚南這裡詢問價錢幾何。
且因吃水一事,楚南也著實籠絡了一眾人心,這不知不覺的,楚南在龍昌鎮裡還有了幾分鄉紳土豪的氣象。
屋簷下,一張大桌子上,四大天王圍坐在一起正在狼吞虎嚥中。
屋內,楚南,老陳,以及老呂叔三人圍坐一桌,桌子上四菜兩湯,屋外的桌子上,也是四菜兩湯,至少在吃飯一事上,楚南吃什麼,四大天王就吃什麼。
桌子上是一柄嶄新的橫刀,刀柄精密細緻,刀鞘乃是用槐木雕刻而成。
楚南給老呂叔倒了一杯酒,柔和笑道:“侄兒酒量不行,還望老呂叔多多擔待。”
老呂叔淡然一笑道:“都自己人,無需如此,倒是你酒量不行,以後成親大喜日子上,該如何招待賓客?”
楚南哈哈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
老呂叔話鋒一轉道:“這柄刀強過之前的那一柄,但若是再一次遇見了你口中的那柄太芒利劍,還是敵不過。”
楚南對於神兵利器倒也沒有非要得到不可的執念,武夫最重要的還是自身罡氣過硬。
“夠用就好。”楚南溫和道。
老呂叔說道:“鎮子裡多了很多新人,你家地方寬敞,估摸著會有人想方設法的拜入在你的這座門庭下,我家最近已經遇到了這樣的事,不過被我拒絕了。”
楚南聽出了話裡面的意思,沉著應道:“我這裡也不會收留外人的,請神容易送神難,寧願留下四大天王,也不會收留其他人。”
老呂叔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豪邁笑道:“也好,這四人雖然瘋瘋癲癲,可打架鬥狠這種事上,尋常人還真不是對手。”
楚南又給老呂叔添了一杯酒道:“我從未想過讓他們給我看家護院,申叔那裡已經開始動工了,待得給四大天王修好房子後,他們也該離開了。”
老呂叔略有遺憾的表示道:“這一次也算是給四大天王大興土木,一想到是這麼四個人住在一座氣派的新房子裡,總覺得是在糟蹋東西。”
楚南含蓄應道:“小聲點,他們在外面可能會聽見的。”
老呂叔連忙閉嘴了,別的不說,四大天王是真的記仇。
飯後,楚南親自將老呂叔送出家門。
鎮子裡的熱鬧,同楚南之間也無多少干係,回來後,楚南便到了正堂中間的蒲團上盤膝而坐,周身浮現出黑金色的澎湃罡氣,宛若蛟龍鬧水。
連日衝擊月照境界,也不能說一無所獲,只能說收穫不大,距離月照只剩下一層窗戶紙。
入夜。
今夜無月色,龍昌鎮裡因人口增多的緣故,整個鎮子也是晚燈映花正紅,頗有繁華鬧市氣象。
楚南家中,也是燭光明亮,不過外面街道上的熱鬧,老陳和楚南都不曾去感受過。
楚南依舊盤膝而坐,黑金罡氣翻滾,形成曼妙絢爛的漣漪,忽然間,整個大堂內,盛放光明,照亮角角落落陰暗之地。
老陳第一時間心生有感,連忙從自己的屋子裡跑出來檢視情況。
一眼望去,正堂中間的楚南,宛若一輪正月十五的明月,像極了一尊璀璨的神環,細看之下,可謂是天涯明月垂光。
楚南徐徐睜開眼,微微控制自己的呼吸吐納,周圍的異象轉瞬間煙消雲散,少年身上竟也浮現出了一抹出塵之意。
老陳開口欣慰道:“月照對於武夫而言是一個美好的境界,月照,月之華也,可令人神態樣貌昇華,尤其諸多女子武夫,最渴望步入月照境界,坐實一代美人名號。”
楚南模樣本就不差,入月照後,神態氣質更加深刻俊朗。
也許熊小萌看見當下的楚南,也會微微注目一二。
楚南一臉輕鬆道:“我對這些事倒也不在意,相對於武夫,還是女修士們更加駐顏有術,至少八千里路上,除卻商朗身邊那個女生男相的劍侍外,我從未見過難看的女修士。”
楚南探出手,桌上的新刀瞬息拿捏在手中,微微掂量了一番,手感質量適中,相對上一柄刀,這一柄刀整體更加輕巧,不過刀背要比上一柄刀更厚實一些。
“該不會剛進入月照,就想要去砍人吧?”老陳打趣一笑道。
楚南隨手放下了刀,應道:“不至於,只是對這柄刀有些好奇而已。”
老陳說道:“以後鎮子裡的是非也會越來越多,你初入月照,理當經歷些不一樣的波瀾,而非鎮子裡的這些是非恩怨。”
“我來給你看家,你和黃狗前往西洲其餘地方歷練一番。”
“之前不讓你和熊小萌一起走,一來是因為你還未到月照境,二來是因為有些路最好是自己一個人去走,這樣能更刻骨些。”
楚南聞後,略顯詫異道:“怎麼突然有了這般安排?”
老陳難得浮現出一模正經神色,道:“少年要見識更加高遠的天與地,我希望你以後可以是個有出息的人。”
“入月照後,你也不算弱者,再加庚萌,你們完全有自保之力。”
楚南心中泛起波瀾,話鋒一轉道:“我體內的罡氣,與尋常武夫有何不同之處?”
老陳無奈一笑道:“我就知曉那個小丫頭早晚都會看出些端倪,這個我暫時無法告訴你,得靠你自己的悟性。”
“因為我自己也沒能搞明白。”
楚南:“……”
“是在開玩笑嘛?”
老陳臉上浮現出一抹惆悵,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鄭重應道:“沒有開玩笑。”
楚南心緒稍有些複雜,他很瞭解老陳,知曉老陳此刻沒有刻意賣關子。
“我本想著年後離開。”
老陳怪味一笑道:“留在家裡過年,倒是很有人情味,不過今年不行,鎮子裡的勾心鬥角也會越來越多,很多人今年的年關都不會順心如意。”
“不過你放心,我能給你看住這個家。”
楚南含蓄一笑道:“我對你一直都很放心,還有另一件事想要問你。”
老陳不等楚南繼續說下去,便率先開口道:“你想要知道我是誰,也想要知道你的父母最後落得了一個怎樣的下場?”
楚南嗯了一聲,眸子裡滿是渴望。
這麼多年,雖有老陳朝夕陪伴,可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會想念起從前。
老陳來回踱步,心中有些猶豫。
楚南靜靜等著,看老陳這般氣態,他心裡也是頗為忐忑。
良久後,老陳說道:“暫時無法告訴你父母的真相,但我是你父母的舊相識,如你所見,我是個沒啥出息的人。”
楚南無奈閉上了眼,道:“我以為你多少會告訴我一些。”
老陳心緒複雜道:“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楚南尷尬道:“說了半天,等於什麼也沒說。”
“你不願說,自然就有你的理由。”
“我不怪你,可我當心可能也無法理解你的苦衷。”
“對不起,見諒。”
老陳釋然一笑道:“難道你就不懷疑我對你有何不軌之心嗎?”
楚南看著眼前這個平日裡沒個正經的老人,說道:“我怎麼會去懷疑一個,這麼多年傳授我武道,還給我洗衣裳做飯的老人呢。”
老陳索性坐在了椅子上,說道:“大半夜的說這些,的確是有些煽情。”
“你和庚萌外出歷練,全取決於你自己,你若是想要去西洲深處湊個熱鬧,那也是你自己的主意。”
楚南嗯了一聲,道:“若我在年關之前沒有回來,記得給四大天王也把年夜飯煮上,雖然是傻子,但終究也是人,和我也算是有了些淵源。”
老陳坦然笑道:“這你不用擔心,等申佑給四大天王修好房子之後,他們四個肯定會隔三差五的來我這裡蹭飯的。”
“而且黃狗走了之後,他們心裡也就不害怕了,到時候會是理直氣壯的過來蹭飯。”
楚南這才反應過來,略有擔憂道:“那你能約束住他們嗎?”
“若是不能,就將黃狗留下。”
四大天王從頭到尾害怕的是黃狗庚萌,從來就不是楚南和老陳。
老陳哈哈笑道:“你也說過了,他們是傻子,傻子最容易忽悠。”
楚南會意後,還是有些不放心,道:“傻子往往也能幹出匪夷所思的事。”
老陳道:“放心,我自有辦法收拾他們的。”
老陳能說這話,自然也有把握,楚南會心一笑道:“不妨炒幾個小菜,我們喝上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