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方嬤嬤掩口一笑,看了一眼左月,又跟餘留解釋道,“這個半夏蘭,乍一聞,是蜜橘的甜香,可這一天下來,又是太陽,又是出汗的,再怎麼甜膩厚重的香味,最後都會變了模樣。只有這個半夏蘭啊,即使曬了一日太陽,又是出來一身汗,這個味道也不會難聞,就是從一開始的甜膩,漸漸變成了蘭草的味道,最適合夏日用了。”
“聽起來很是不錯,”餘留笑著問道,“不知道我們府上,有沒有這個香料。”
“有倒是有,”方嬤嬤笑道,“只是郡主不喜歡甜膩的味道,這半夏蘭的好處,也就沒機會顯露半分了。”
正說著話呢,百合倒是過來說了,“鄧家夫人走了,郡主等會兒要進晚膳了,要麼讓施家的管事現在過去吧。”
餘留點了點頭,也起身去引張管事了。這個張管事來見徐婉如,是得了施擇吩咐的,雖然不知道主家為何這般看重一個小小的郡主,張管事仍舊十分誠摯地賠禮道歉,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告辭離去了。
徐婉如倚靠在美人靠上,實在是有些累了。她就出門了半天,露了一下肅宗給的金印,結果郡主府馬上就人來人往,客如雲來了。
肅宗那幾個皇子的帖子,她一個小小的郡主,也不能怠慢了,可是誰先誰後,只怕到時候又是一場官司。徐婉如扶了扶眉頭,剛才那個施家的管事,更是巧舌如簧,硬生生把她仗勢欺人說成幫了施家駙馬一個大忙。不管如何,知道施家已經去贖買連蓮了,徐婉如倒是也算滿意了。蘇家大公子蘇繼業前世折在青樓女子身上,據說是被情傷,最後無心仕途,只做一個清貴散人,混在家中。可是蘇家是詩書人家,哪裡供得起什麼無所事事的紈絝。一來二去,這個蘇家大公子就不得父親蘇長治的好眼色,被趕去了老家守著祖宅。反而是蘇落雪的同胞兄長蘇繼恩,成了蘇家的頂樑柱,雖然蘇繼恩的本事尋常,可是也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徐婉如已經打聽清楚了,這個蘇繼業在秦樓楚館,來往最多的女子,只有這個連蓮。若是蘇繼業前世出事,跟百花樓的女子有關,那麼多半就是這個連蓮了。眼下她把這女子送去蘇家,蘇繼業在外面胡鬧的事情,蘇夫人和蘇長治自然就知道了。可是蘇夫人是何許人,她這個當家主母往深處一查,很容易就知道,是蘇繼恩帶了蘇繼業去秦樓楚館吃酒。若是蘇繼恩無心倒是可以留個性命,若是他存心引了蘇繼業走歪路,只怕蘇繼恩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而蘇落雪雖然成了鎮國公府謝三郎的寵妾,卻不見得能救她這個哥哥。
蘇家大公子的名聲自然會有妨礙,但是,不過是秦樓楚館的一個女子,連累不了太多,風流倜儻四個字,就能把這事給掩蓋過去。只是蘇繼業以後結親,只怕就不容易結到特別好的了。至於蘇家裡面會怎麼亂,徐婉如並不在乎,她要的,就是蘇落雪沒了助力。
徐婉如算是理清了今日事情的來龍去脈,又打發了一干人等,正有些倦了。餘留送走了張管事,卻兀自站著不動。
熊嬤嬤看了一眼餘留,說道,“你下去吩咐一下,晚上把那鴿子湯撤了,天氣太熱,郡主吃不得油膩的。”
徐婉如無奈,她最喜歡的,便是這個湯水,可是熊嬤嬤卻見不得她有一絲口腹之慾的傾向,只要徐婉如對什麼偏好一些,熊嬤嬤就把那菜式給撤了,苦口婆心地勸她,別讓人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
熊嬤嬤跟了衛國大長公主一輩子,她是怎麼照顧公主的,就是怎麼照顧徐婉如這個小郡主的。所以徐婉如想起憋屈的姑婆衛國大長公主,經常也感慨她的生活,著實不易。被熊嬤嬤這般控制著吃食喜好,人生哪裡還有什麼樂趣。
餘留點點頭,卻是不動。熊嬤嬤自然知道,這小子是魏明的侄子,也是乾清宮裡過來的侍。指使起一個侍,對於熊嬤嬤來說,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可是這會兒餘留不動,熊嬤嬤倒是有些不悅了。
這府裡的人,很多地方都有不足,做事總不能盡善盡美。看來,她還要留在郡主府一段日子,至少把這些人給教好了,才能離開。
“郡主,”餘留說道,“今兒小的打瓦缸衚衕經過,遇見崇寧侯府的世子爺了。”
餘留去的就是崇寧侯府,半道上遇見施曠,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情。熊嬤嬤對京城這三教九流的地方,也不熟悉,聽見瓦缸衚衕的時候,也沒什麼反應。
餘留見這兩人都沒什麼表情,就補充道,“他們世子的身上,倒是好一陣半夏蘭的味道。”
徐婉如聽到這裡,也知道餘留多半是知道了些什麼。可是半夏蘭是什麼,徐婉如就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半夏蘭?”熊嬤嬤自然是知道的,這個是宮裡的香料,即使是勳貴人家用這個,也是宮裡賜下來的。可是施曠一個年輕世子,他哪裡來的這個香料。而且半夏蘭是女子愛用的香料,施曠即使得了這個香料,也是給了妻妾,如何他自己身上也帶了這麼一股子味道,出門還讓人給聞見了。
“嗯,”餘留繼續說道,“奴才估摸著,崇寧侯府的世子爺,多半在瓦缸衚衕養了個外室。”
不過是個外室,熊嬤嬤馬上就沒了興趣,這些個勳貴人家的子弟,多半就是這麼個德行,不是秦樓楚館的女子,就是外室姬妾,鶯鶯燕燕不斷的,太正常不過了。
“只是在遇見世子之前,”餘留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心裡的猜測說了出來,“崇寧侯府的那個張管事,說是在瓦缸衚衕口,看見寶慶公主了,還想停下來前去拜見。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衚衕口就沒了公主的影子,他也拿不準,是不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