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卉卻似沒有聽到霍譽的這番話,她看著畫像,眉峰越蹙越緊,霍譽這時才發現明卉神色不對,輕聲問道:“怎麼了?可是這畫像有哪裡不妥?”
明卉沒有說話,她正在記憶中搜尋,她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這個女子呢?
忽然,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跳到桌上,兩隻前爪踩到宣紙上,印上了兩朵小小的梅花。
霍譽伸手想把黑貓抱下去,明卉卻啊的一聲,她想起來了!
“大黑,你快看看,這人你是不是見過?”
霍譽一怔,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明卉又道:“大黑,你快點看看啊。”
霍譽失笑,他家小姑娘真的已經十七歲了嗎?該不會是七歲吧。
只是令霍譽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黑貓竟然真的低頭去看畫像,而且還是三幅全都看了一遍。
霍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貓嗎?這貓成精了吧?
霍譽屏住呼吸,看看黑貓,又看看明卉,明卉有些激動,雙目熠熠生輝。
黑貓也抬起了頭,看著明卉,“喵”了一聲。
明卉興奮起來,問道:“就是她,對吧?”
黑貓又喵了一聲,明卉伸手去摸它的頭,黑貓側過腦袋,不屑地看她一眼,跳下書桉,瀟灑地走了,只留下幾朵綻開的梅花。
霍譽正想去問明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卉卻朝著自己的腦袋拍了一下,說道:“你等等,我去找找。”
接著,明卉便叫上不遲不晚,一起去翻找她的箱籠。
她的嫁妝除了一些擺設拿出來擺上以外,其他東西全都放進了庫房,自從成親以後,她一直都很忙,又是認親又是回門,回到京城還要學規矩和進宮,還沒有抽出時間整理嫁妝,就是她自己常用的東西,也只是把放衣裳和首飾的箱子搬出來了,其他的都沒動呢。
這事霍譽也幫不上忙,還有添亂的嫌疑,好在他可以利用這個空當,和黑貓搞好關係。
沒錯,只和黑貓搞好關係就行了,至於荔枝和小夜就不用了,這兩個早就主動獻身了。
黑貓坐在抄手遊廊的美人靠上,一臉嚴肅,霍譽走過來,它也視而不見。
霍譽走到它身邊,指著美人靠,問道:“我能坐下來嗎?”
黑貓喵了一聲,霍譽不懂什麼意思,就當它同意了。
霍譽在黑貓身邊坐下,問道:“大黑,你貴庚了?”
黑貓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然後跳下美人靠......走了。
霍譽有一種被貓鄙視後的羞辱感,啊,小丫頭養的貓,怎麼也隨了那小丫頭的脾氣?
“找到了找到了!”
屋裡傳來明卉歡快的聲音,霍譽尋聲看過去,繡著石榴花的簾子挑起,明卉提著裙子快步走了出來。
“你看看,這支簪子可曾見過?”明卉把一支玉簪交到霍譽手裡。
此時已是掌燈時分,不遲擔心廊下的大紅燈籠看不清楚,掛上了一盞玻璃罩子的氣死風燈。
霍譽將玉簪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看,這是一支竹枝簪,多是男子用的,他也有一支。但是這支簪子顯然年代久遠,古香古色,忽然,霍譽在玉簪上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字。
馮!
字很小,霍譽擔心自己看錯了,將簪子拿到燈前,沒錯,千真萬確是個馮字,小篆體。
結合剛剛明卉和黑貓之間奇異的互動,霍譽一驚,對明卉說道:“院子裡有些涼,我們進屋吧。”
進了屋,霍譽這才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支簪子又是何人所有,從何而來?”
明卉嘻嘻一笑,這事吧,小孩沒娘,說來話長,可又不能全都告訴霍譽,事關柳大娘,而柳大娘又是死在她手上。
總不能剛剛成親,就讓霍譽知道她其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吧。
“幾年前,我在風兒巷附近見過一位途經保定,來找人問卜的太太,那位太太便戴著這麼一支竹枝簪,我之所以會留意到,是因為這簪子大多都是男人戴的,我還是頭回看到女子戴著,因此多看了幾眼。那天算命的瞎婆子沒有出攤,這位太太帶著她身邊的婆子很失望地走了。
又過了兩天,大黑就叼回了這支簪子,我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那位太太當日戴著的。
對了,我訓斥過大黑了,讓它以後不許偷東西,它後來真的改邪歸正,再也沒偷過東西了。”
關於大黑改邪歸正這件事,霍譽沒有放在心上,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明卉說的前半段。
“那日你見過的太太,與畫像上的人很像,是嗎?”
即使明卉沒有提到畫像,但是霍譽已經猜到了。
明卉讓大黑看畫像,還問“就是她,是嗎?”
顯然,大黑見過畫像上的人,明卉也見過。
明卉點點頭:“不能說一模一樣,但是很像,真的很像。這畫像上的人還很年輕,頂多二十來歲吧,我見過的太太有三十多歲了。”
霍譽的心怦怦直跳,阿孃如果健在,現在是三十八歲!
明卉是前幾年見到她的,那時還要更年輕些,但也有三十多歲了。
“你說她是路過保定,那她有沒有說從哪裡來,又要去哪裡?”霍譽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輕聲問道。
明卉搖頭,當時她的心思都在柳大娘身上,如果不是那女子氣質出眾,又是一口吳音軟語,她也不會太過留意。
對了,吳音軟語。
“那位太太是江南口音,像是蘇州一帶的,婆婆她......”
霍譽搖搖頭:“馮家原籍大名府,外祖父年少時學醫去的河南,後來便在衛輝定居,我也沒有聽外祖父說起過,家裡有江南的親戚。”
明卉又拿起畫像細看,忽然說道:“現在想想,那位太太和婆婆的氣質上還是有區別的,當然,也可能是聞昌沒能畫出婆婆的神韻,那位太太柔軟婉約,如弱柳扶風,就是典型的江南女子,你記憶中的婆婆,也是這樣的嗎?”
霍譽再次搖頭:“我娘經常跟隨外祖父去採藥,雖然不會武功,但身形矯健,氣質之中也有幾分颯爽。”
發現丈夫另有所愛,便毅然和離,從京城獨自跑回衛輝,這樣的女子,又豈會是弱柳扶風的嬌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