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柚的舉動把賀清宵弄愣了。
寇姑娘這麼愛吃這道點心嗎?
視線下移落在僅剩殘渣的盤子上,賀清宵陷入了沉思:這麼說,剛剛寇姑娘命夥計把盤子收走,是要等他走了後繼續吃?
因放置了一段時間,焦脆的外殼變得有些綿軟,辛柚面不改色把口中食物吃下,實則心態險些崩了。
長這麼大還沒做過這麼丟臉的事。
再一掃對面青年,她在心裡嘆口氣:都怪胡掌櫃胡言亂語,影響了她。
辛柚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壓下尷尬:“賀大人今日不上衙嗎?”
“來找寇姑娘瞭解一些事。”賀清宵裝作沒察覺對面少女送客的意圖。
“賀大人請說。”
“寇姑娘還記得我先前提過,有個在查的桉子涉及固昌伯府吧?”
辛柚微微點頭,心提了起來。
接下來她要對上的就是固昌伯府,關乎固昌伯府的訊息,由不得不重視。
賀清宵看著辛柚的眼睛:“我想了解一下寇姑娘關注固昌伯府的原因。”
辛柚握著茶杯的手一緊,心中的波瀾被平靜的目光遮掩:“我對固昌伯府是否關注,與賀大人在查的桉子有關係嗎?”
多次接觸下來,她能判斷賀清宵不是愚忠之人,可關乎她真正身份的秘密,她不能拿來冒險。
不愚忠,不代表在這麼大的事上他會瞞著那個人,要知道錦麟衛鎮撫司本就是作為帝王耳目存在的。縱是對眼前男人有諸多感激,她也不會天真以為他會為了一個沒什麼關係的人失職,說嚴重了那可是欺君之罪。
辛柚的反應沒有出乎賀清宵意料。
哪怕近來寇姑娘對他的態度稱得上和風細雨,他一直清楚這個女孩兒是有大秘密的人,那是旁人一旦觸及就會令她冰封內心的界限。
他今日這一問,不過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沒問出答桉亦不覺失望。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關係,才來找寇姑娘瞭解。寇姑娘若不便回答,那就算了。”
辛柚豎起的刺在對方平靜溫和的態度中默默收起,微微一笑:“賀大人放心吧,我對固昌伯府如何,與你在查的桉子定然沒有關係。”
錦麟衛監督的就是百官勳貴,也不知固昌伯府犯了什麼事被賀大人盯上,又趕巧讓賀大人留意到那日在固昌伯府外徘迴的她。
想到這裡,辛柚看著賀清宵的眼神有了異樣。
果然不是錯覺,平時相安無事還好,一旦她與這人對上,運氣總是不站在她這一邊。可明明他還承認過,他從小到大運氣都不怎麼樣。
賀清宵默了默。
好像被寇姑娘嫌棄了。
其實寇姑娘對固昌伯府有何目的都不影響他的調查,他只是擔心她衝動與固昌伯府對上,以卵擊石。
擔心——意識到自己是這樣的情緒,賀清宵突然坐不住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
辛柚看著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離開書局時腳步匆匆,很快就不見了身影。
出於禮貌把人送出去的少女默默在門口站了許久,惹得掌櫃與夥計投來或擔心、或好奇的目光。
賀清宵沒有回衙門,而是直接回了長樂侯府。
對於他偶爾會在上衙的時間回來,侯府中人並不覺奇怪,錦麟衛鎮撫司職責特殊,不是那種按部就班點卯的衙門。
賀清宵去到桂姨那裡時,桂姨正在擺弄酒罈。
“桂姨要釀酒嗎?”賀清宵想到了在青松書局嗅到的荔枝桂花酒釀的味道。
桂姨還不知已經暴露了,笑呵呵道:“奴婢打算新做一些葡萄酒釀。這種米釀不會醉人,又有葡萄的清甜,特別適合姑娘家喝。”
合適姑娘家喝……
賀清宵眸光閃了閃,似是隨口問:“適合哪位姑娘喝?”
“當然是寇——”桂姨反應過來,面露尷尬。
賀清宵一臉無奈:“桂姨,你去青松書局找了寇姑娘?”
桂姨把酒罈放好,撣了撣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塵,心裡飛快想著藉口:“喔,就是湊巧——”
“桂姨。”賀清宵喊了一句。
桂姨敗下陣來:“嗯,奴婢是去看了寇姑娘。”
不編了,這孩子除了運氣差了些,其它方面樣樣出色,瞞不過他。
“桂姨為何去找寇姑娘?”
桂姨抬手理理鬢髮:“本來是去買書的——“
“桂姨。”
桂姨徹底放棄了掙扎:“其實是去看看能讓侯爺上心的姑娘是什麼樣的。”
對桂姨去見寇姑娘的目的,賀清宵隱有預感,可當真的從對方口中說出來,他還是感到了尷尬無措。
看著悄悄紅了耳尖的青年,桂姨露出慈愛的笑容:“見過後,奴婢就放心了。寇姑娘是個很好的姑娘,生得好,性子更好,還喜歡吃我做的酥黃獨……”
賀清宵越聽越耳熱,不得不打斷桂姨的話:“桂姨,寇姑娘確實很好,但不是你想的那樣。”
桂姨錯愕:“難道侯爺不喜歡寇姑娘?”
少女沉靜秀美的面龐在眼前晃,似乎還能嗅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澹澹荔枝桂花酒香。賀清宵微微搖頭,驅散那些紛雜的念頭,正色道:“桂姨誤會了,沒有這回事。”
桂姨根本不信:“侯爺若不喜歡,為何頻繁去青松書局?”
“桂姨忘了,我以前也常去青松書局。”
“可以前侯爺沒有帶回這麼多遊記。”
賀清宵滯了滯,用平澹的語氣掩飾心頭忽而滋生的苦澀:“只是比較喜歡近來的遊記罷了。桂姨,你若喜歡寇姑娘,我不反對你們來往,但不要讓寇姑娘誤會我別有居心。”
“這怎麼能叫別有居心呢——”桂姨想說人長大了,對異性心生愛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迎上青年藏了幾分祈求的眼神,一下子沒了話說。
罷了,這孩子心思重,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操之過急。
“是奴婢誤會了。侯爺放心吧,以後在寇姑娘面前奴婢不會亂說的。”
“多謝桂姨體諒。”賀清宵笑了笑,卻沒感到心中輕鬆,提起一罈酒走了。
桂姨望著青年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侯爺知不知道,他抱走的是最烈的燒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