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山腳下。
端木從良出現在眾人身前。
他的初始神色跟之前的溫讀如出一轍。
驚悚而絕望。
“結束了。”趙玉鼎拂鬚，聲音在端木從良耳畔響起。
“我……”端木從良驚醒，眼中驚魂未定。
“你輸了。”溫讀輕哼道。
端木從良抬眼一瞥，而後掃向其他江湖客，眼中的驚慌漸漸消散，輕語道：“你比我還早？”
溫讀臉色再次僵住。
“幸好有你墊底。”端木從良長舒一口氣。
溫讀整張臉都黑了，鬱意再次漫上心頭。
“端木公子，你遇到了什麼？”一旁的虯髯大漢好奇問道。
剛剛，他從天穹上的陣盤裡，才看到端木從良的畫面，結果白光一閃，畫面再次恢復暗紅色天穹。
包括趙玉鼎在內的其餘人，皆是沒能看清端木從良的遭遇。
“我……”端木從良閉上雙眼，“我好像是落在了一座黑白交間的廣場裡，剛到那裡，就感覺暗處似乎有人正在窺探著我。
我在整座廣場找了找，都沒找到窺探我的視線在哪，直到…我站在廣場邊緣，看向廣場中心方位。”
“你看到了什麼？”虯髯大漢連忙問道。
其餘人也多是好奇地盯著端木從良。
“一顆巨大的眼珠。”端木從良握緊了雙拳，“當我跟那眼珠對視，一瞬間就感覺身體完全無法再動。”
“然後呢？”溫讀問道。
端木從良搖了搖頭，“沒有然後了。”
“呃……”眾人多是一怔。
“上古有神鳥，其形似雞，鳴聲如鳳，眸蘊黑白雙瞳。”羲娥輕聲道，“你看到的，是傳說中陰陽神鳥的眼眸。”
“陰陽神鳥？”眾人齊齊看向羲娥。
羲娥抬眼，感慨說道：“殘靈不分善惡，想要走出神魔禁地，不僅需要足夠強的實力，同時可能還需要一點點運氣。”
“小金剛…”這時，有人驚訝輕語，發現天穹上的陣盤裡，浮現了小金剛的身影。
一直盤坐在地的一堅大師，眼眸裡閃過一抹深邃，他看向趙玉鼎，“趙掌門，老僧有個問題。”
“大師請說。”趙玉鼎拂鬚，眼眸一直都在盯著天穹上的陣盤。
此刻，小金剛周身散發著金色光芒，身後浮動著金色龍影，他正在不斷向上空揮擊拳印，似是正在對抗著什麼。
“若金剛身死迴歸，他的血脈會如何？”一堅大師盯著趙玉鼎。
“大師多慮了，古靈符破碎的那一刻，歸來的是完整的小金剛。”
“……”
神魔禁地。
李素腦海裡浮現了一幅畫面：一頭巨大的蠍子，站在一面青蒼色大鼓前，兩隻黑色大鉗不斷槌擊著鼓面。
“世有夔牛，吼聲似雷。”雪姬神女的聲音，在李素耳畔不斷響起，“這是一面由夔牛之皮鍛造出的青雷鼓。”
李素大步邁出，轉瞬間便已來到青雷鼓前方。
仔細凝視一番，發現從外表來看，這尊青雷鼓跟一般的青石沒什麼區別。
“素哥哥，小嬋嗅到了夔牛的氣味…”塗小嬋詫異傳音，“這塊青石當中，可能蘊含有夔牛的血肉…”
“夔牛…”李素默唸一聲，在心裡問道，“我該如何處置這面青雷鼓呢？”
“先收好。”雪姬神女沉吟道，“神魔禁地裡的生靈，多是殘靈之軀，青雷鼓有震靈之效，若遇到無法抵抗的危險，到時再用，或有奇效。”
“那我先收著。”李素直接伸手，按在鼓面上，心念一動，整尊青雷鼓化作一道青色流光，飛入懷中儲物袋。
“小心…”
同一時間，李素耳畔、腦海響起塗小嬋、雪姬神女的聲音。
“不好。”
李素眼皮微跳，也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妙。
伴隨著青雷鼓的消失，青雷鼓原本壓著的下方，竟湧現出一股狂暴的黃沙，轉瞬間便已狂卷在他周圍。
“小心腳下。”雪姬神女提醒。
話音未落，李素整個人就已直直墜入地底……腳下已空。
“素哥哥，下面是空的。”塗小嬋急忙傳音。
“你太大意了。”
雪姬神女的聲音，在李素腦海裡響起。
李素面無表情，他的身子仍在下墜，原本席捲在周圍的黃沙已不可見。
周圍幽暗無光，也沒有任何聲響。
甚至，急速下墜之時，本該出現的破空聲，也未曾在耳邊響起。
“不對勁。”
李素緊緊地盯著下方的幽暗。
“下面是水，沒有生靈。”雪姬神女輕聲道。
“水…”
李素一怔，下一刻雙腳一涼，整個人噗通一聲，直直插進水面。
“這跟正常落水不一樣。”身處水中的李素十分冷靜，他在姑蘇跟著老左修煉之時，經常跳崖跳湖，很清楚跳崖落水之時的感覺。
“你確定周圍沒有任何生靈嗎？”李素在心裡問道。
雪姬神女說道：“這裡很空曠，就像是在山谷裡的湖泊，萬籟俱寂。”
“以你對神魔禁地的瞭解，難道不知道這裡是哪？”李素繼續問道。
“我只來過一趟。”雪姬神女解釋道，“知道這裡跟一座古戰場有關，至於這裡具體都有什麼，我需要看見才能告訴你。”
李素皺眉，又問道：“那我現在應該鑽出水面嗎？”
問這話時，他的身子已不再下墜，穩定了下來。
“我只能說，面臨這種情況，你最好保持最強狀態。”雪姬神女輕聲道。
“最強狀態……”李素想了想，直接從腰間儲物袋裡，接連取出兩柄兵器。
右手大荒棍。
左手雁翎刀。
“咦？你小子怎麼也進儲物袋了？”金須邪魔鰲的詫異聲音在李素耳畔響起。
“儲物袋？”李素一怔。
“不對，不是儲物袋。”金須邪魔鰲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裡是……誰在看老祖？”
“妖靈，當誅。”清靈縹緲的聲音，似無處不在。
“小子，快把老祖放回儲物袋。”金須邪魔鰲發顫的傳音，在李素耳畔響起。
李素低頭看著左手，剛剛他還緊握在手心裡的雁翎刀，似是在水裡融化了一般。
他握不住。
右手緊握大荒棍，縷縷灼熱的痛楚襲遍四肢百骸。
痛，是心安。
“水有問題。”雪姬神女說道。
李素無言。
雁翎刀都融化了，誰都知道水有問題。
一道由水凝聚而成的人形身影，突兀間在李素身前浮現。
李素瞳孔猛縮，緊緊地盯著這道人形水影。
“我想到了一個傳說。”雪姬神女的聲音，在李素腦海響起。
“為何要與妖靈為伍？”清靈縹緲的聲音在李素耳畔響起。
李素盯著人形水影看了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後搖了搖頭。
“如此羸弱的身軀，怎敢來此禁地？我來看看，你到底為何要與妖為伍？”清靈縹緲的聲音，再次在李素耳畔響起。
李素臉色變了，眼前人形水影直接湊了過來，眉心貼在了他的眉心上。
一剎那間，進入神魔禁地前的記憶，在腦海裡如走馬觀燈一般浮現。
於李素而言，這記憶是在倒置回憶，他無法抗拒，只能被迫跟這水影分享著記憶。
當記憶倒置來到天剛亮那會，回憶的速度瞬間慢了下來。
李素瞪眼，右手緊握的大荒棍，剛想揮擊向身前的水影，敏銳地發現，這道水影正在變得凝實。
透明的水肌膚竟開始浮現如女子肌膚一般的瑩燦之色。
“怎麼回事？”李素緊緊抿著嘴，鼻前竟感受到了一股溫熱的氣息。
“真是美妙的經歷啊。”清靈縹緲的聲音在李素耳畔響起。
李素對上了一雙似是一汪秋水的眼眸。
“你也看看我的經歷。”清靈縹緲的聲音再次在李素耳畔響起。
聲音剛剛落下。
李素腦海裡瞬間浮現了片片畫面：一片雲霧繚繞之地，七位仙子般的女子，盤坐在一座銀色池裡。
銀池裡的雲霧不斷翻騰，似是時間在飛逝。
“修來修去，仍是情慾最難消，天水有靈，替我收了這情慾吧。”
一位仙子翩然起飛，餘音留在了銀池裡。
“沒有時間了，還請天水為我消融情慾。”
“還請天水為我消融情慾。”
“……”
剩餘六位仙子般人物，翩然離去之前，皆是留了這樣一句話。
“情慾？”李素有點呆，他看到的記憶，雲霧翻騰的速度越發迅猛，似是眨眼間，銀池裡如銀色匹練一般的天水凝聚出了一道人形水影。
看到的記憶，漸漸跟眼前所見重合。
李素隱約懂得了身前這道身影的來歷。
“我想知道，沉淪於情慾的滋味到底如何。”
李素身前的水影，已凝聚成最真實最完美的人影，她紅唇輕啟，雙眸灼灼地盯著李素。
“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問話時，李素敏銳地發現，此刻的他，竟已不在水中。
“青玉。”
“青玉？好名字。”
李素還想再說些什麼，就發現身前這道由天水凝聚而成的身影，雙手已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身上衣衫似融化了一般，直接飄落到下方。
“所謂情慾，有情才有欲。”李素看著青玉，“你想感受情慾，需要先對我動情才行。”
說話時，他在心裡不斷呼喚著雪姬神女。
“她對你沒殺意。”雪姬神女的聲音，冷不丁地在李素腦海裡響起。
“寄情於你，並不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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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字大章，今天先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