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段父把剛拿起來的筷子重重放了回去。
沉重的聲音驚得蘇諾心底一顫,本能就要說對不起,但嘴裡堵得米飯實在是太多了,混合著酸澀的味道上不來也下不去。
另一邊的段母語氣埋怨的叫了一聲段嶼白的名字。
然後轉過頭看著蘇諾嘆了口氣,她聲音顫抖,但語調卻比剛才涼了不少。
“小諾你要是真生媽媽的氣你就直接說,不要用這種方式剜媽媽的心吶,你就跟媽媽說句話好不好,媽媽真的好想你。”
她眼淚決堤,本來就不太好的身體這會兒眼看著又要犯病。
氣的段嶼白猛的一拍桌子,戳過來的手指頭直衝蘇諾鼻尖。
“你到底有完沒完!好好一頓飯被你鬧成這個樣子,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都對不起你!”
莫小雪裝作焦急的去拉他胳膊。
“別生氣別生氣,蘇小姐只是從小被慣得嬌縱了些,她本心並不壞,你再給她些時間,她一定會想明白的。”
“想明白什麼!”
原本就生氣的段嶼白在被‘勸說’之後直接拍案而起,一甩手,把兩根筷子狠狠扔在蘇諾臉上,像是鞭子一樣把她抽的生疼。
“想明白段家不欠她的!”
“想明白她任性妄為就要承擔後果!”
“我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你看她是什麼樣子!”
一旁的段父聲音威嚴沉重:“小諾你這次是有點兒過分了!我和你媽媽這麼擔心你……”
話沒說完蘇諾就放下碗筷迅速跪倒在了段父腳邊。
她想說對不起,想要保證自己再也不敢了,但是剛才那口飯塞的太多她根本咽不下去。
段嶼白罵的太投入也根本沒看見蘇諾憋得快要窒息的臉,她怕段家人再繼續生氣下去會把自己趕出家門,眼下能想到的方式就只有這樣趕快求原諒。
沒想到段嶼白像是瘋了一樣狠狠罵了一聲,隨後滿桌的飯菜劈頭蓋臉向蘇諾砸來。
“你踏馬沒完沒了是不是!這麼喜歡裝可憐我就成全你!”
段嶼白失控的樣子把所有人都驚了,段母也顧不上哭了趕快去攔著他。
莫小雪也從沒見過他這幅樣子,一向清冷矜貴的人此時正不顧一切的往蘇諾身上砸東西。
他一看見她這幅唯唯諾諾的樣子就躥火。
她的脾氣呢!她的張揚呢!
她不是最擅長對自己死纏爛打撒嬌求饒嗎,現在怎麼啞巴了!
也多虧了段嶼白一頓猛砸,終於把蘇諾喉頭的白米飯砸了出來。
連帶著一起吐出來的還有一大灘黃呼呼黏糊糊的東西。
所有人都驚叫彈開,噁心的味道瞬間瀰漫整個餐廳。
蘇諾一發不可收,翻江倒海的把胃裡所有能吐的全都吐了個空,吐到最後只剩下劇烈的乾嘔聲,連水都吐不出來了。
一開始全都掩面嫌棄的眾人卻逐漸瞪大了眼睛。
她吐的是什麼?
樹皮、雜草、泥巴、垃圾……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蘇諾就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對著他們邦邦磕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髒地板的,我會舔乾淨,我會把吐的全都吃乾淨,求求你們別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像是發燒說胡話一樣,瘋狂重複這些話,整個人癲狂的如同驚弓之鳥。
段母掙脫莫小雪的攙扶,衝過去把蘇諾攬進懷裡。
她按了好幾下才‘制服’瘦弱的蘇諾。
段母泣不成聲:“小諾你怎麼了,你告訴媽媽你到底怎麼了?那群壞人欺負過你是不是?他們是不是虐待你了?”
蘇諾在她懷裡還是一個勁兒的道歉認錯,精神恍惚間完全沒看見段嶼白陰沉的臉。
要不是蘇諾吐出來的東西實在是太驚人,他一定會懷疑她是在演戲。
可誰能為了演戲把自己糟踐成這樣呢?
莫小雪偷偷去看段嶼白的神色,卻發現他竟然在身側攥緊了拳頭。
段父也沉重的走到蘇諾身邊,把她和段母都抱進懷中。
他擲地有聲,字字帶著恨意,“小諾,告訴爸爸,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你!”
不然呢?
蘇諾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這麼深情的問出這種問題。
有沒有受過欺負不是一目瞭然嗎?
而且當初園區給段家打電話要錢的時候不是清楚明白的說過,如果不及時給錢一定會讓他們的寶貝女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嗎?
這些能吐的出來的東西,相比她這三個月的遭遇又算得了什麼?
他們何必假惺惺的來問。
要是真的有人關係她愛護她,為什麼不直接贖人呢?
園區給段嶼白打過電話,但他卻選擇冷漠應對。
蘇諾想不透他到底有多恨自己才會這樣啊?
她剛才咽不下那口飯就是因為看見了段嶼白,她對他有恐懼、有發自心底的生理性厭惡。
這個別墅區到底是比不上園區嚴密,沒一會兒就聽見保鏢來彙報。
“有記者……”
蘇諾雖然垂著頭也還是一下子就聽出是池翎的聲音。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素質出眾的池翎在彙報的時候會結巴停頓,但很快他就恢復正常的語調飛快說。
“有一批記者溜進了別墅區正在往這邊趕來,我已經組織人在門口防護。”
段嶼白直接吩咐:“把這裡收拾乾淨!”
他語氣不善,看向蘇諾的目光也複雜至極。
段父段母也迅速擦乾眼淚:“小諾快起來,換身乾淨的衣服咱們回房間說。”
說著就叫傭人一起搭把手把蘇諾拉起來。
其實根本用不了這麼多人手的,蘇諾早就瘦的如同骷髏,從頭到腳加一起也沒有幾十斤。
她邁著機械的步子被帶上樓,身後響起窸窸窣窣收拾餐廳的聲音。
彷彿剛才在那裡發生的所有情緒都是一場戲,在得知有記者溜進來之後所有人都草草謝幕,轉戰另一個地方繼續演下一場。
這裡面能有多少真心,蘇諾掂量的出,只是她再也沒資格在乎了。
段家為了掩人耳目,甚至連醫生都沒叫,只是把她送回房間靜養。
這房間也不是她之前住的那間。
因為段嶼白說:“小雪身體不好需要睡高階床墊,你暫時去客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