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珠和李玉珠送走吳太太,進了堂屋,梅姐緊跟進來。
“是銀珠的婆婆,過來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剛剛就在外頭,聽到了。”梅姐打斷了李金珠的述說,一臉緊張。
“嗯,梅姐坐,商量商量吧。”李金珠皺著眉。
“大阿姐要勸三阿姐,肯定勸得動。”李小囡看著李金珠。
“咱們勸還是不勸?”李玉珠也看著李金珠。
“怎麼樣才是對銀珠好?”李金珠看向李小囡。
“她跑到咱們家來告狀,讓大阿姐勸三阿姐。”李小囡嘿笑了一聲。
李金珠嗯了一聲,上身松馳下來。
“那就是洪家老太爺不聽她的,洪二也不聽她的,她只好跑我們家來了。”李玉珠露出絲笑容。
“正月裡我們去洪家賞花聽戲,她當著我們的面,問新房院子的什麼簾子什麼窗紗的,那個管事婆子沒答簾子怎樣窗紗怎樣,就答了一句請太太放心。
“她連簾子窗紗的事兒都管不了。
“吳家沒窮沒敗,好好兒的,她嫁進洪家這麼多年了,連指點指點簾子窗紗的份量都沒有,三阿姐要是跟她學,得學成什麼樣兒?”李小囡看著大阿姐。
李玉珠笑出來,抬手在李小囡頭上輕拍了一下,“阿囡講話別這麼直,不好。”
“這死妮子刻薄得很。”李金珠又氣又笑,伸手指點在李小囡額頭。
“話是這麼講,洪家老太爺總要走在前頭,到時候怎麼辦?她是婆婆!”梅姐擰著眉,憂心忡忡。
“沒有萬全的法子,先看眼下,真到那時候,誰知道又是什麼情形呢。”李金珠想了想道。
李玉珠連連點頭。
去年的今天,她們姐弟五個正愁雲慘澹,她當時以為她們已經站到了鬼門關前,那個時候,誰能想到她們會有今天這樣的日子呢?
隔天一清早,李小囡正琢磨著今天干點什麼,一個青衣青帽,乾淨利落的小廝給李小囡送來了一隻提盒。
提盒一共兩層,最上面放著李小囡昨天讓書樓抄寫的幾本書。
書封是靛青啞光綢面,拿起來時,看到有隱隱的暗紋,李小囡對著光看了看,那暗紋是他們睿親王府的徽記。
翻開,紙質極好,一行行館閣體小字極小,一筆一畫清晰漂亮,翻到最後,封底蓋了枚大紅印章,是潤和兩個字。
李小囡拎起書,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樣一本書,得多少銀子?
幸虧是他們王府白送的。
李小囡拿起幾本書,下面一層放著一大包松子糖,一小包肉乾。
李小囡一看這份量,就知道是晚晴給她的,拿了兩塊松子糖,往梅姐嘴裡塞了一塊,自己吃了一塊。餘下的包好放到了籃子裡,坐到廊下,看那幾本書。
傍晚,李學棟往洪家去了一趟,吳太太一早就啟程回去崑山縣了,洪振業還沒過來,李學棟留了話兒,洪振業一到,就趕緊往府學裡給他遞個信兒。
隔一天又是阿武巡鎮的日子,不到一個時辰,阿武就急急慌慌趕回來了。
“好像生意來了!”阿武壓著聲音。
“又有人賣布?”李小囡的心提了起來。
“不是,有個婦人,說她有布,得跟掌櫃當面談,還是郭巷。”
“那不還是賣布麼。”李小囡先懟了一句,“我跟梅姐說一聲。”
阿武看著小跑進去交待梅姐的李小囡,擰著眉想了想。
嗯,可不是,還是有人賣布!
這家雜貨鋪和上次喂李小囡吃藥的那家雜貨鋪在同一條街上,一個這頭,一個那頭。
婦人三十多歲,乾淨利落,正坐在雜貨鋪門口的小竹椅上,飛快的繡著一隻鞋面。
“這就是我們小當家的。”阿武跳下馬,還沒站穩,就指著李小囡介紹道。
婦人不緊不慢的收了繡活,站起來,仔細打量著從馬背上滾下來的李小囡。
“我姓李,你喊我李姑娘吧,你有布要賣?”李小囡站穩,拂著衣襟,打量著婦人問道。
“我孃家姓陸,婆家姓何,我聽說前兒你們收細布的事體了。”婦人看起來有些失望。
這小妮子年紀真小,這一身粗布衣裳可不像個有錢人。
李小囡看著她,沒說話。
“後頭,你們也沒往各家多交待幾句。”陸嫂子接著道。
“我們收的是家織細布。家織細布跟織坊出來的細布不一樣,織坊裡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手勁兒差不多,家織細布必定有松有緊。
“這是其一,其二,細布是存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不好區分。”李小囡頓了頓,“前天那樣的事極少,能有多少人家把細布存到脆爛化灰?”
“小掌櫃年紀輕輕,倒是個明白人,咱們到那邊坐著說話,我請小掌櫃喝杯茶。”陸嫂子明顯熱情多了,指了指對面的茶坊。
“好。”
李小囡和陸嫂子進了茶坊,陸嫂子只要了一壺茶,先倒了一杯給李小囡。
“小掌櫃這生意打算怎麼做?有多少本錢?”陸嫂子笑問道。
“本錢不多,可做這樁小生意還是足夠的。嫂子這句怎麼做,我就不知道怎麼答了。”李小囡抿了口茶。
陸嫂子看著李小囡一身粗布衣裳,“這收細布的生意真要做起來了,本錢可不小。”
“嗯,嫂子是什麼打算?”
“小掌櫃收這細布,是自家用嗎?打算收多少?能收幾年?”陸嫂子緊盯著李小囡。
“收過來的細布,是打算賣給要用細布的人家,有多少就收多少,只要這生意還能做,就一直做下去。”
“真有人要買這家織細布?小掌櫃有買家了?”陸嫂子追問道。
“嗯。”李小囡不怎麼情願的嗯了一聲。
“這買家的事不該我問。”陸嫂子立刻描補了句,“我們何家村離郭巷也就一里多路,是個大村,村子裡能織細布的,連我在內,有六個人,你要是真能長久的收細布,我們打算湊錢買臺提綜織機。”
“六個人用一臺織機?”李小囡問了句。
“提綜織機貴得很,再說。”陸嫂子頓回後面的話,看著李小囡笑了笑。
李小囡明白她的意思,投入太多,萬一她不收細布了,那損失就太大了。
“這樣吧,你們買一臺織機,我再給你們一臺三綜織機,你們拿細布抵織機錢,怎麼樣?”李小囡笑道。
“新機舊機?”陸嫂子眼睛亮了。
“全新。城裡馬家織機行的貨。”李小囡頓了頓,接著笑道:“還有,現在這個價兒,是底價,要是你們織出的細布細密均勻,花樣兒新穎,價錢就往上浮。”
“那行!真要有兩臺織機,我們織起來可挺快的,一臺織機,兩三天就是一匹布,兩臺織機,我們再趕趕活,那可就差不多一天一匹。”陸嫂子提醒道。
“一天才一匹布。”李小囡嘴角往下扯了扯。
陸嫂子笑起來,“那行,我們先去看看織機,要是有什麼事兒,就在對面雜貨鋪留話兒?”
“嗯。”李小囡跟著站起來,看著陸嫂子付了茶錢,一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