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潛龍入世

中年人依然站在原地，看著聶小星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事有定數，人有命數，小星此去風嵐城，無論是好是壞，都是命，他的命。”

“師兄活著的時候，推演了一輩子天機，定人命數，曾經說過，小星的劫難源於天韻皇朝，那裡未必就不是他的福地。”

中年人看著聶小星離去的方向，眼神深邃：＂小星的心魔太重，從我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一直壓抑到現在，這麼多年，他首次踏足風嵐城，他的心魔一旦爆發出來，會做出什麼，做到什麼程度，很難想象？”

中年人臉上的苦笑微微一僵，想起十多年前，被自己帶回懸空山的那道瘦小稚嫩的身影，想想他小時候的非人訓練，當初五歲的他就已經瘋了……早已習慣了懸空山天氣的中年人，內心也不由突然一陣發冷，由內而外。

“之所以安排他去風嵐城的葉家，懸空山有他的牽掛，我希望風嵐城也有，甚至還有龐然大物的聶家，這樣雖然等於是給他一個枷鎖，但也等於給了他一條全新之路。從懸空山走下去的每一個人，可以強大，但絕對不能做一頭沒有任何理智的野獸！”

“我瞭解他，一定能從仇恨中走出來。”中年人很確定的喃喃道，但眼角肌肉卻在輕輕抽搐。站在原地，靜聽風雪。

山的另一端，一座不起眼的墳墓前，跪在雪地中的聶小星緩緩站起，轉身，一言不發的從另外一個方向下山。

一路向南，走向那座雲萬里，山千疊外的風嵐城。這一日，紛亂大雪中，潛龍入世！

……

午時，冬日中最溫暖的時段，聶小星的身影出現在了風嵐城外。

城門前依舊人來人往，年關將至，無數人返鄉歸家，偌大的城門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流湧動，行色匆匆，這座城市的快節奏，在聶小星踏足風嵐城的一瞬間就撲面而來。

人群中，一身披風帶著斗笠的聶小星一動不動，只是仰著頭仔細打量著城門前的每一個角落，這是一種習慣。他的眼睛被漆黑的斗笠微微遮蓋住，沒有人看得清他的眼神。

這個被稱為南郡州首府的風嵐城，不止是堪比皇都，對他來說，同樣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這個他生命最開始的地方，這個讓他備受磨難屈辱的地方，這個聚集了他太多恩怨情恨的地方。有誰能想到，當年那個眼睛中除了絕望，再也沒有其他情緒的孩子，還有站在這裡的一天。

風嵐城，真是久違了啊……

密集如水的人流裡，一動不動，仰著頭的聶小星嘴角輕輕揚起，他隨手輕掀了一下斗笠，兩隻手狠狠揉了揉臉上的肌肉，雙手再放下來的時候，剛才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已經露出了一副自然至極的微笑。深呼吸一口，跟著人群，大步走向城門。

葉家的位置說是府，實際上卻是一座山，很高很大的山，從山腰到山頂，分佈著數十棟樓閣殿宇，四周林木參天，鬱鬱蔥蔥，滿目蒼翠，卻又大氣磅礴……

氣勢恢宏的山門前，一位滿頭白髮，衣著得體的老人雙手交叉置於小腹，微笑著看向前方，眉目和藹。

距離山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時刻都會注意周圍環境的聶小星，已經發現了山門前的老人。

聶小星笑容緩緩收斂，徑直來到老人身前，開門見山道：“我是聶小星，你是葉懷山派來接我的吧？”

說起葉懷山三個字的時候，聶小星的眼神尤為的複雜。同時注意到那老人眉毛猛的一動，笑容也略微的僵硬，而後忍不住又仔細打量了聶小星一番。

雖然知道這次要接的是一個年輕人，可眼前這位，似乎年輕的有些過頭了啊！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七歲左右的少年，真的可以保護家族的關鍵人物毫髮無損？家主到底是怎麼想的？

老人眼神中的憂慮一閃而逝，僵硬的笑容重新舒展，一臉慈祥的看著聶小星，微微躬身，溫聲笑道：“你好，聶公子，我是葉府的管家阿苟，家主派我前來接你。”

聶小星點點頭，淡淡說了聲：“多謝！”

苟老對聶小星有所保留的態度不以為意，笑哈哈的一揮手，引領著聶小星走進山門。

從山腳下一路蜿蜒向上，在堪堪接近山頂的時候，出現在聶小星眼前的，是一幢點綴在青山綠樹中，充滿了古樸氣息的大殿。

上下四層，佔地接近百米，偌大的風嵐城，這樣一座府邸，也可以算是身份的象徵了。

“葉傢什麼時候變得如此闊氣了？”一路上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的聶小星看著眼前的殿宇，突然開口笑道，帶著些許說不出的嘲諷。

苟老微微一怔，隨即臉色變得有些矜持，微笑道：“我們葉家在風嵐城還是有些實力的，各個層面上的朋友，也都會給些面子。”

聶小星踏上最後一道階梯，殿宇大門恰到好處的開啟，一個身材高挑的妙齡女子平靜的站在門口，看著聶小星，目光溫和沉靜，但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這是一個很品位的女子，當得起眉目如畫四個字的評價。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的氣質，那種獨特，溫潤，沉靜，還帶著一絲不惹人厭的清傲。

一個沒有品味的女人，或許會很漂亮，但一個美麗的女人，絕對都是有氣質的。所謂女神，就是成功的將氣質，品位和容貌結合在一起的女人。

站在殿宇門前審視聶小星的女子，無疑是屬於後者。以至讓聶小星的眼神猛的恍惚了一下，隨即瞬間反應過來，眯著眼睛，跟在苟老的身後，走向殿宇大門。

沒有人注意到，表現一直平平靜靜的聶小星，此時眼角的肌肉卻在不斷的顫抖抽搐著。

“苟伯，這位就是爺爺派你去接的人嗎？”站在門口的沉靜女子微笑著開口道，目光毫不避諱的看著聶小星。

老實說，就第一印象而言，她對聶小星的印象不錯，身材挺拔修長，臉龐也是那種很標準的英朗，稜角分明，顯得很堅毅，男人味道十足。風神俊秀的男人，她見過很多，可那些不是太娘娘腔，就是太過陰柔，而聶小星這種讓人一看到，就會不自覺的有種安全感的男人，她確實有欣賞的理由。

“是啊，一個很不錯的少年。小星，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葉家的二小姐，葉水韻。水韻，這位是聶小星，以後你的安全問題，由他負責。”

聶小星看了葉水韻一眼，微微點頭，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僵硬。

後者微微欠身施了一禮，十分的優雅淑女，顯然有著良好的教養，紅唇輕揚地微笑道：“你好，請進吧，爺爺，二叔，還有大姐都在等你。”

“好。”聶小星也不多話，跟著葉水韻進入大殿。苟伯已經很低調的消失了。

大殿內部空間很寬敞，整體的古風，不奢華，也沒有金碧輝煌的暴發戶氣焰，一應擺設，處處充斥著一種沉穩的厚重感，低調而內斂。

聶小星進入大殿的一瞬間，三道不同性質的目光已經牢牢鎖定在了他身上。聶小星神色波瀾不驚，抬頭看過去，眼神平穩的跟大殿內三個人，或者說是三代人，平靜對視。

一位年紀大概在七十歲左右的老人坐在正中央，面容威嚴，目光灼灼的看著聶小星，眼神中有欣喜，還帶著一絲疑惑。

老人左手邊則坐著一箇中年男人，接近五十歲的年紀，一臉微笑，但看著聶小星的眼神卻滿是玩味。

而老人的右手邊，是一個跟葉水韻相貌大致相仿的女子，年紀看上去要比葉水韻大上些許，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的一身銀色甲鎧，氣勢冰冷，鋒芒畢露，一如她看著聶小星的眼神，帶著不加掩飾的質疑和猜測。

如果按照血緣關係來講，在座的幾人，一個是他的外公，一個是他的舅舅，另外兩個，則是他的表姐。聶小星內心冷笑，一股戾氣幾乎不受控制的從心裡浮現出來，遍佈全身。

幾乎剎那間，原本平靜的聶小星氣質瞬間大變，變得麻木而漠然，還有一絲莫名的敵意和恨意。只是這變化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功夫，聶小星就重新變得平平靜靜。

主動上前一步，平靜道：“葉老，師叔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好，好，我幾年前見過他一面，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啊。”坐在最中央的葉懷山哈哈笑道，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都坐下。

“這是師叔要我交給葉老的信。”聶小星掏出一封信遞給葉懷山，平靜言道，對於那中年男人和年輕女子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目瞧過一眼。

中年人尚且能面帶微笑不動聲色，可那一身銀甲的年輕女子，眼神卻越來越冰冷。

“那就好，那就好。”葉懷山恍若未覺，雙手接過信，看著聶小星，拍了拍身邊的中年男人，笑道：“這是我的二兒子葉從煥，這個是我的大孫女葉丹青，水韻你已認識了吧？今天就我們幾個人在家，待會一起吃個飯給你接風洗塵，阿苟，把我收藏的幾瓶上好佳釀拿出來，給小星嚐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