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都城汴梁的日常生活

9 暈船

好在元娘只是難過了一瞬,很快又恢復活力,繼續探索屋子。

旁邊正收拾衣物的王婆婆和岑娘子瞧見了,紛紛搖頭。

王婆婆眼裡盡是不滿意,十分不快,“到了汴京,若還在人前這般毛躁,要遭人嗤笑的。”

“她還小呢。”岑娘子要溫和許多,輕輕笑著寬慰道:“元娘知道分寸,想是不會在人前露怯。”

“哼,她呀,一肚子小聰明,又知曉自己生得好,總撒嬌賣痴。幼時瞧著嬌憨可愛,大了還是如此,來日到了汴京,與人相看,怕要覺得她骨頭輕。”王婆婆透過屏風,瞧著元娘在暄乎綿軟的榻上打滾的模樣,不忍直視地收回目光。

她索性叮囑起面前的兒媳,“你莫覺得一味護著她是為她好,從前也就罷了,往後到了汴京,怎麼也得給她尋一戶好人家。

“哪戶好人家會要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正頭娘子?

“她是會漿洗衣物,播種插秧,上山砍柴,下河撈魚,可這些在汴京用得著嗎?又不是嫁到下九流的賤民家中。雖說我們家已經沒落,沒個出仕的人,但依照如今的家底,少說也得是門富戶,家風清正,亦或是中了舉子的讀書人。”

王婆婆湊近岑娘子,小聲道:“這些財物畢竟是因元孃的婚事才得的,我打算除了祖宅,其餘的大多做嫁妝讓她帶走。有這門嫁妝,縱使我們家如今身份稍低些,尋個好人家不是難事。這兩三年,該學的,都得預備起來。”

岑娘子是個沒主見的,但她深知王婆婆說的沒錯,此刻也滿眼迷茫的點頭,“娘,該如何做,我聽您的。”

婆媳倆一番小聲密語,定了元孃的事宜。

而耳聰目明的陳括蒼坐在角落上的矮腳凳上,狀似在認真地玩千千車,但餘光卻瞥向婆媳二人。他倒不至於連後面那一番話都聽得清清楚楚,可有前面隻言片語的鋪墊,他多少能猜出來。

他撥弄轉動千千車的手逐漸用力,心中卻堅定了要嶄露頭角的決心。

他唯有足夠出眾,才能做到對阿姐有益。

對於阿奶阿孃,還有弟弟的打算,元娘一無所知,她正翻滾在榻上呢,滿面笑意,舒服得喟嘆起來,她是過上了什麼神仙日子呀,都能坐上船了,還住得這麼舒服。

她喜歡這樣的日子,多多益善!

然而,不足兩刻,她便開始後悔了,甚至想回去抽自己嘴巴子。

嗚嗚。

因為,船開了。

而她暈船!

“嘔……”元娘抱著木盆,吐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岑娘子坐在她身旁,幫她拍背順氣,眼睛片刻不離,擔憂不已。

待到元娘吐完,岑娘子端起粗陶碗,遞到她唇邊,“漱漱口,對,再喝點。”

岑娘子絮絮叨叨,照顧元娘喝了小半碗水,才扶著她躺下。

然而,不足兩息,元娘猛地坐起,抱著木盆又吐了起來,憔悴得臉都白了,岑娘子看著心疼得直掉眼淚,卻無主意,只能幫她擦擦額角的喊,柔聲哄著,“吐完就舒服了。”

另一邊,王婆婆匆匆進門,摸了摸元孃的額頭和臉,皺眉道:“吃了藥丸子,也不見效。”

她把一個小瓷瓶開啟,倒了點似油似水的玩意在指尖,接著往元孃的太陽穴上塗,邊塗邊揉。王婆婆幹慣了農活的手,都是豁口和厚繭,磨在嬌嫩的臉上很是粗糲,但奇異的叫人安心。

隨著油被抹開,一股清清涼涼的滋味直衝天靈蓋,元娘雖覺得眼睛有些辣,可暈眩的腦袋卻好受了些。

她暫且不吐了,岑娘子幫她漱過口,擦拭唇角,扶著躺下。

眼見元娘面雖白,髮絲散亂憔悴,可人好歹是靜了。

王婆婆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嘆道:“這薄荷油還算有點用,不枉費我給船家的一百二十文。”

然而她們沒高興太久,元娘人雖舒服了些,夜裡勉強用了點清粥,偏又遇上風浪大,船有些顛簸,元娘又開始吐了起來。

且較白日更為厲害。

她吐得面色慘白,身上直冒冷汗,到最後只剩苦水。

陳括蒼提著壺熱水,往木盆裡兌,直到水變得溫熱,才捧到榻邊。岑娘子把木盆裡的布巾擰乾,給元娘輕輕擦拭額頭,又抬頭紅著眼眶看向王婆婆,“娘,這可如何是好,接下來一路都坐船,少說得行上一月有餘,元娘如何受得住?”

王婆婆也嘆氣。

走水路快不說,也平安些,陸路免不得遇見山匪賊人,沿途提心吊膽,哪有水路好?

可真要是讓元娘坐上一個多月,指不定命就折在路上了,到那時,縱有財物又如何,王婆婆到底是妥協了。

“即便要下船,一時半刻也是不成的,少說得過兩日到了碼頭。”王婆婆愛憐地摸著元娘微溼的額頭,溫熱的大手握輕顫的直冒冷汗的小手,哄道:“好孩子,再忍忍,阿奶知道你最乖最厲害。”

元娘吐得眼裡都沒了神,可她還是抬起頭,努力揚起一個笑容,試圖寬慰阿奶阿孃和弟弟,“我沒事,只是還不適應罷了,說不準明日便好了呢。”

她用發顫的手幫岑娘子擦淚珠子,“阿孃別哭,我、我也不是很難受,只是一點點不舒服……”

話還沒說完,船一個顛簸,她禁不住低頭,任由胃翻江倒海,吐到脫力。

固定在桌面上的油燈,燈身雖不動,可燭繩輕晃,連帶著昏暗燈光下的影子也被拉長,述說著無力。

隔壁廂房中,魏觀依照姑母交代,看著表弟讀書做完功課,才披著夜露回房。

江上溼冷,他進了灑滿暖黃光輝的臥房時,還能感覺到敞開薄披風裹挾的寒意。進了艙,風吹不到身上,寒意自然就慢慢散了。

只是停留在門扉前,他依稀聽見了什麼動靜。

等到他解下披風,於三足面盆架前淨手,再點燈走到桌前,整理書冊時,在門口聽見的微弱動靜才清晰起來。

因為被他充當書房的這一隅,恰好與隔壁艙房相連,什麼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

恐怕是有人暈船暈得太厲害了。

聽著像是不及笄的小娘子,已虛弱至極,連氣力都要沒了。

清俊少年對此倒是頗有經驗,他祖父是商賈巨甲,家中幾代經營船運。如今,家中雖已不再經商,可他也曾在老家待過一段時日,耳濡目染,比常人知道的要多許多。

縱使身強力壯的人,暈船也有可能出事,何況對方聽著聲年紀尚小。

他想起白日曾撞見在隔壁艙房出入的老嫗,表弟閒話時提過這戶人家,她家小娘子生得有八九分顏色,身世也慘,說是一屋子孀妻弱子僱了幾個鏢師去汴京投親,說不準同船多日,就叫小娘子動心了……

當時表弟說的話過於輕浮不堪,他便板著臉令其罰抄論語中的幾篇,這也是為何今日會耽擱如此之晚的緣故。

念及此,清俊少年放硯臺的手一頓,招手喚正蹲角落,一邊用炭燒壺水,一邊漸漸闔起眼打盹的隨從,“平直,去把老家帶來的止嘔丸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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