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只是吟誦,正氣歌全篇卻一字一字燒錄馬球場眾人心間。
初聞之,琅琅上口,胸中蕩氣迴腸,激昂澎湃,讓人直欲長嘯抒吐。
忽又心間升起一輪煌煌大日,照耀四方,一切邪祟、陰蜮、孽欲的念頭通通化作飛灰!
一時身心澄澈,意念純淨!
種種邪念、雜緒不得加!
修行之人,立覺自身境界有鬆動之感。
再默誦之,一股天地正氣縈繞心間、身間,此氣之磅礴,凜烈萬古,貫日月,諸般邪惡不得近!
整個馬球場陷入沉寂。
此乃大機緣!
百年難遇的大機緣!
誰人願錯過?
抓住這玄妙的狀態,無不在梳理自身,以期更近一步的感悟!
‘始作俑者’的魏安收穫只多不少,一樣在靜靜體會…
不多時,一人文氣驟然肆虐噴薄,片刻後,又緩緩平息,至於到底進益如何,只這人自己知曉,不過從其滿是激動、感激的眼神中,不難看出,他進益匪淺!
有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又好一會,趙守緩緩睜眼。
他早已入三品,境界雖高,也從中收穫了些。
眾人目光齊聚魏安。
原是芝蘭玉樹的少年郎,此刻身形無限拔高。
待魏安出了狀態,趙守最先有動作。
他理了理一身麻衣,蓬亂的白髮,端端正正地朝…
“院長。”
虧了反應快,魏安立讓到一旁,又上前攔住趙守。
趙守神色平靜,對上他的視線,輕輕搖頭,“你不知你此番作為,我受益多大,你若攔我,便是叫我念頭不通達;再有,達者為師,你何須謙辭?”
“無恙,以你之學說,自當豁達,不必拘泥刻板。”
“自是如此。”
“也受我一拜。”
陳泰、張慎、李慕白出於知曉內情,也因同樣受益,一同出言勸道。
臺下眾人,早已齊聚魏安所在觀臺前,見趙守有所動作時,皆有樣學樣,恭敬揖出,無一不是如此,只待趙守領頭。
魏安想了想,讓院長稍候,上前半步,正面臺下眾人,對臺下眾人和趙守等人稍揖了揖,又在上前一步,一手負在身後,一手搭在腰間。
在所有人以為他準備接受時,卻聽他朗聲道,“凡我儒家學子,修行之士,心中秉持正氣,吟誦此正氣歌,可正心,誅邪,蕩魔,斬妖,驅神…”
他聲音一重疊過一重,語氣並不多昂揚,但所有人深深感受其中不斷攀升的氣勢,以致全身有股淡淡顫慄感。
魏安忽一頓,氣勢並不中斷,反更上一層。
只見他朝雲鹿書院遙遙一拜,而後兩個字傳遍整個馬球場,甚至太明池。
“請聖!”
剎那間,一束束清光自南方飛來,空中忽然風起雲湧!
冥冥之中,又有異變!
馬球場的這些人品階不夠,自是無法察覺。
他們瞪大的雙眼中,猛烈的風在須臾間化作一陣清風,拂過心間。
一道身影在雲邊緩緩浮現。
那人著對襟儒衫,戴儒冠,只從五官無法辨認,但其身邊有一靈動秀美的鹿,鹿身可見雲紋。
“這是…雲亞聖!”
一位雲鹿書院的老先生驚愕出聲,又來不及整理衣冠,深深拜下。
趙守、陳泰、張慎、李慕白亦然。
雲亞聖!
聖人的大弟子!
臺下餘人齊齊作揖!
那一張張低下的面孔上,激動、顫抖、赤誠…諸多交織,難以言表,難以剋制!
雲亞聖形狀空洞、又富靈韻的雙眼掃過全場,最後落在魏安身上,與魏安對了一眼,輕輕頷首後,他和妻子的身影漸漸淡去。
“院長。”
不知過了多久,魏安的聲音響起。
趙守緩緩抬頭,對上一雙澄亮的眼睛。
“您這一禮,我便算受了。”魏安輕笑道。
趙守怔了下,笑地搖了搖頭。
“雲亞聖走了。”李慕白緩緩起身,望向上方天空,又連忙向魏安確認道,“我等也可喚…請出亞聖?”
“不能。”魏安果斷地搖頭,“至少要二品大儒。”
“那你…”李慕白不解。
“好了,不必糾結這個。”
趙守開口時,李慕白等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文運!
羨慕不來,羨慕不來!
“如何?”趙守又看向魏安,目光示意臺下一個個的人。
魏安側身,正面迎上一雙雙熾烈的眼。
他依舊是揖了揖,“諸君,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此前困頓不過些許風霜,儒家,此後當興!”
他說的風輕雲淡。
眾人並不會以其年紀小,不知儒家落寞百年的苦痛,而反對這句話。
他們只會以儒家能出這等天驕,帶儒家走出落寞,走向光明前景而欣喜不已。
無論是此前便對魏安狂熱的儒士,還是在正氣歌中受益,先前不喜甚至厭惡、敵視魏安的儒士,此刻皆以魏安為榮!
眾人齊齊拱手,“儒家當興!”
不遠處,太明池,一間主屋的山牆之上,南宮倩柔輕笑了聲,“真叫這小子成了。”
…
觀星樓,八卦臺
一位白髮白衣白鬍子的老者盤坐在一張蒲團上,微闔的雙眼驟然睜開,遙遙地望向天際,餘光收回時又在太明池的方向頓了頓。
他神色沒半分變化,繼續闔眼,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
距離京城遙遠的某州
主城最高建築城主府的屋頂之上,同樣一襲白衣一男子,難以看清其臉,似隔著重重障礙,他面朝北方。
“嗯?大奉的國運…”
…
京城,皇宮,偏殿
正在打坐潛修的元景帝雙眼猛地睜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先減後增,還比原先多了。”
他低聲地喃喃,忽地嘴角一揚,笑意癲邪。
又在下一息,一切神色斂起,恢復成威嚴帝王相。
“來人。”
他衝大大殿外喊一聲。
沒一會,一名太監踩著急匆匆又沒半點聲音的小碎步進來。
“太明池之會還有後續?”元景帝無喜無悲地‘關心’道。
…
馬球場
“魏師!”
“魏師,便讓我隨您修行吧。”
“魏師,魏師~”
“…”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喊聲中,魏安與趙守等人的身影消失。
許新年與周甫運揉了揉麻了的臉,帶一顆麻了的心轉身離開。
兩人走了一段,快到入口時。
“魏師真厲害。”
周甫運十分直白地誇讚。
許新年白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展示下自己的文采…
“二郎!二郎!”
一道急切又熟悉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