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明黛是有意演給顧靈思看。
那些苦澀、傷心都是假的,以明黛演技簡直信手拈來,連夏凌都沒看出不對勁。
可是說到這番話時,明黛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道出了真心——
於婷明安作為父母到底好不好?明黛其實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擁有過的兩對父母,一對貪婪無恥,一對偽善冷血,說不上誰好誰壞,大家半斤八兩。
習慣了,明黛便以為全世界的父母都跟他們差不多。
然而夏凌和父母的相處模式,卻以最直觀的事實告訴她:不是的。
相互尊重、快樂輕鬆、自由鬆弛……原來父母和女兒還能這樣相處!
苦澀在心尖蔓延開,卻不是為了昨天的是,而是明黛在為前世的自己感到不值。
可笑,真是可笑。
而聽著明黛肺腑之言的夏凌,更是嚇懵了。
嘴裡結巴起來:「怎、怎麼會!那、那……」
明黛笑了笑。
她沒有沉湎在過去,很快便從低落情緒裡抽離。
還能語氣輕快地反過來安慰夏凌:「他們現在被拘留了,警方還要繼續調查我的身世。」
話點到為止。
因為明黛的目的就是想要顧靈思聽見。
「靈思!你怎麼去衛生間這麼久!」
顧靈思的好友們遠遠在叫她。
夏凌無意間回頭一看,不滿:「她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
「不知道。」明黛現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觀察顧靈思了。
不得不說,顧靈思掩飾功夫果然一流。
至少面上平靜得看不出任何多餘情緒,如果明黛不是演員,對細微動作敏感,恐怕也看不出顧靈思隱隱顫抖的手和小腿肚,以及那努力隱藏、仍然又一絲洩露的惶恐慌張。
害怕嗎?害怕就對了。
繼續體會這種惶惶不可終日的感受吧,這就是你要繼續留在顧家的代價。
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你頭上,至於什麼時候落下來,由我決定。
「顧靈思,你有事嗎?」
明黛朝著顧靈思方向,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唯獨顧靈思從那笑容裡窺見森森寒意,好像有猙獰巨獸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顧靈思呼吸一滯,險些連表面平靜都維持不住了。
最後什麼話都沒說,腳步匆匆地離開。
「她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夏凌的感知也挺敏銳。
明黛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夏凌目光停留在明黛臉上:「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如果需要律師的話,我這邊可以安排。」
明黛失笑:「放心,我有經紀公司,哪裡會少得了律師。」
夏凌一拍腦門:「對!我怎麼給忘了!所以……」
「我反而覺得很輕鬆。」
明黛手託著下巴,眯起眼睛眺望著遠方,
「就像是卸下了包袱,靈魂得到了自由。」
夏凌看得出來,明黛說的是真話。
所以沒再多勸什麼,只是輕輕環住她的肩膀,陪她一起眺望遠方:
「放心,你不是還有我嗎?」
「我知道的。」
明黛重生後最慶幸的,就是擁有了全新的親如家人的朋友們。
兩人相視而笑,憂慮隨風遠去,十八歲的少女本就不應該有太多的煩惱。
不過這時有人跑來打破這好好的氣氛:
「明黛,老師找你,讓你去趟器材室!」
「為什麼找我?」
「不知道,你自己過去看吧。」
說完,來傳話的男生不等明黛反應就跑遠了。.
明黛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我過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
夏凌跟著就要起身。
偏偏手機有電話進來,夏凌看見上面顯示的名字不好結束通話,一時間進退兩難。
明黛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去一趟很快就回來,有事給你打電話!」
夏凌心想,在學校應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便放心地跟明黛揮揮手。
可夏凌哪裡想得到,學校雖然沒有危險,卻有伺機而動的瘋犬。
明黛很快走到籃球場邊的器材室,探頭往裡看了看,發現器材室裡空蕩蕩的,根本就沒人。
剛才那男生是在惡作劇?
思索間的明黛,猝不及防被扣住手腕,隨即一股大力帶著她,進了器材室對面的更衣室。
對明黛來說,不過頭暈眼花的眨眼功夫,周遭環境就已經換了模樣。
面前以影子籠罩著她的人,是寧煦。
「你做什麼?」
明黛拔高嗓音,隱隱慍怒。
寧煦聽出她的氣惱,那緊繃的表情迅速化開。
「黛黛,你別生氣。」
嘴上這麼說,雙手卻毫不猶豫壓著明黛的肩膀,令她後背緊貼著牆,逃離不得。
寧煦低頭靠近,兩人的呼吸便在狹窄空間裡曖昧交織。
這讓寧煦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了滾。
「寧煦!鬆手!」
明黛怒目而視,想掙扎卻掙扎不開,索性一腳踹向寧煦小腿!
寧煦好像提前預料到,福至心靈地避開了。
「黛黛……」
「寧煦,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跟你說說話,就兩個人。但夏凌老是在你身邊,所以我……」
寧煦話未盡,但明黛聽懂了,不敢相信:
「你故意支開她?」
寧煦不接話,看錶情分明是預設。
明黛看他低眉順目表面溫順,心知硬碰硬不是好辦法,只得放低聲音:
「所以你想跟我說什麼?不如你把手放開,我們慢慢說。」
「不用騙我,我知道一鬆手你肯定會跑。」
同樣的招數再用第二次就不管用了,寧煦不傻。
「……那你想說什麼?」
寧煦想說的話有很多,可那些問題到了最後,都指向一個結論,一個寧煦絕對不願意承認的結論。
「黛黛,你……討厭我麼?」
問出這句話時,寧煦的臉上有層薄薄的哀傷,好像他真的在因為明黛的厭惡,而失落傷心、鬱鬱寡歡。
明黛不信,只覺得離譜。
以打賭玩弄感情的風流子寧煦會因為她的厭惡而失落?開什麼玩笑!
所以她沒有猶豫,無比篤定地點了頭:
「對,我討厭你,可以了嗎?」
寧煦臉色唰的白了。
猜到和聽她親口承認是兩碼事。
寧煦第一次感受到言語如刀,殺人一刀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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