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郡主韓嬌嬌的婚事,似乎就這麼定了下來。
除了具體的人選是誰眾人還不得而知外,權貴們已經認定韓嬌嬌會委委屈屈的低嫁入寒門。
因為南平郡主的這樁婚事,京中上下對這一次的春闈格外關注。
過完正月,各地來的舉子們便開始準備考試。
還有一些宴會、詩會什麼的,也格外熱鬧。
慢慢的,開始有了“熱門人選”:
齊州趙青雲,十五歲中舉,少年俊彥;
齊州季克己,十歲才開始讀書,十六歲中舉,堪為天才;
浙州馬子俊,書香門第,一門雙進士,十九歲中舉;
中州鄭思成,前朝大儒之後,十六歲開始奮發讀書,二十二歲中舉……
諸多才俊中,趙青雲絕對是最拔尖兒的那一個。
沒辦法,他就像士林中的霍去病——
比他會讀書的,不如他年輕。
比他年輕的,不如他長得好。
比他長得好的,不如他會讀書。
他彷彿一個多邊形戰士,樣樣都出挑!
“難道聖人會選中趙青雲?”
如果沒有南平郡主的婚事,這個“選中”,就是欽點三甲的意思。
偏偏有了南平郡主要下嫁新科進士的傳聞,趙青雲的鶴立雞群,就多了一些其他的寓意。
“顧娘子,你家青雲真的要娶郡主了?”
趙老太那叫一個羨慕啊,偏偏故意說著酸話,“這可不好!郡主多尊貴的人,若給你做了媳婦,將來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呢。”
她心裡卻在想:如果我兒能娶到郡主,我給郡主兒媳婦當牛做馬都願意!
“還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兒媳婦更好,就像我,現在日子過得多好!”
趙老太一邊說著,還不忘把錢氏拉來“現場演繹”。
看著趙老太變著花樣的折騰錢氏,而錢氏也愈發蒼老、麻木,顧傾城多少有些不忍。
“我家青雲哪裡能高攀得起郡主?”
“郡主確實尊貴,本就該好好伺候人家!”
“青雲的婚事,我、我聽他的。”
“……青雲好了,我的日子就能過得好!”
顧傾城還是一副柔弱、沒主見的模樣,那“沒出息”的說辭,再次把趙老太噎得不輕。
顧傾城滿意的告辭離去,錢氏在趙老太的叱罵聲中,恭敬的出來送客。
走到門口,顧傾城看了眼低頭弓背的錢氏,低聲的說了句,“你家婆婆似乎很喜歡高門貴女啊。”
“聽說你孃家是個商戶,你還會算賬?”
“我家侄兒原先就是賬房,一個月二兩銀子,能夠養活一大家子的人呢。”
“……真好哇,我什麼都不會,就是羨慕能幹的女人。”
賬目都能算得清,怎麼就看不清人心?
會算賬也是一技之長,就算離了男人,也能自力更生,怎麼就淪落到這種地步?
顧傾城彷彿就是想到什麼隨口一說,但她的話,卻重重敲在了錢氏的心頭。
是啊!
我家是商戶,我沒出嫁之前,也是一手算盤、一手賬冊的爽利姑娘。
嫁人的時候,我帶著大把的嫁妝進了趙家。
趙家母子住我的、吃我的、穿我的,卻還打罵、虐待我。
我、我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彷彿一個彈黃,錢氏被趙老太和趙志欺壓到了最低端。
彭!
她反彈了。
第二天,錢氏壯著膽子,顫巍巍的走出了這個租住的小院。
她很幸運,不但有顧傾城點醒她,還遇到了願意僱傭女賬房的鄭娘子。
禍水:……那是原女主啊,最欣賞獨立的女人。
有了工作,預支了工錢,錢氏便有了底氣。
她直接跟趙家母子談判——
和離!
用自己的全部嫁妝,換到了兩個孩子。
沒辦法,這個年代就是如此。
女子一旦和離,孩子就必須留在夫家。
幸好趙家母子貪財,且起了攀附高門貴女的心思。
兩個孩子反倒成了拖累。
趙志只猶豫了片刻,就利索的答應了。
趙老太卻在罵罵咧咧。
她確實嫌棄錢氏,想要早些把這個沒了價值的商戶女掃地出門。
但,趙老太“唯我獨尊”慣了,她根本不能容忍錢氏居然敢先提和離,還想把孩子都帶走!
“好了,阿孃!你別鬧了!”
趙志見自己親孃像個老潑婦般罵個沒完,只覺得丟臉。
斯文掃地啊。
“早些了斷了跟錢氏的關係,我才好去結交貴人呢。”
眼瞅著就要考試了,只等他考中進士,就會有“有眼光”的權貴人家榜下捉婿。
到時,嘿嘿——
洞房花燭、金榜題名,人生兩大喜事,他都佔全了呢。
錢氏和孩子什麼的,早捨棄早好!
錢氏:……好個狼心狗肺的混賬,真當我姓錢的好欺負?
拿到和離書和斷親書,錢氏帶著孩子離開。
找了個月黑風高夜,錢氏躲在角落裡,拿著搗衣杵,狠狠揍了酒醉回家的趙志一頓。
卡察!
混亂之中,一聲清脆的骨折聲響起。
次日,顧傾城就聽到隔壁傳來趙老太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趙志的右手被打斷了,今年的春闈,他“完美”錯過。
隨後,顧傾城就再也沒有見過趙志母子。
聽說他們回鄉了,聽說他們得罪了人,怕仇人上門,躲到京城其他的坊了。
無所謂了,反正跟顧傾城沒有關係。
倒是僱傭了錢氏的鄭晚君,聽聞了錢氏的故事後,陷入了沉思。
人家錢氏一個古代土著,都敢跟丈夫和離。
她堂堂一個穿越女,竟變得這般畏首畏尾,太不應該了!
不過,春闈在即,鄭晚君不想做得太絕。
季克己確實變了,也有了小心思。
可他到底還沒有付諸行動。
另外,鄭晚君也要顧及鄭先生的想法。
“算了!正好我也要生產了!”
鄭晚君這般想著,便收斂了情緒,繼續像往常一樣跟季家人周旋。
貢院,龍門開!
趙青雲、季克己等一眾舉子鄭重的走了進去。
會試結束,一眾舉子都像是丟了半條命一般,或是狼狽,或是虛弱,或是懊悔的走出了貢院。
趙青雲是滿懷信心,坦然自若。
而季克己卻有些患得患失:
“這次,恐怕有些不妥啊!”
“就不該離趙青雲這麼遠,就算非要住在鄭家,也當多與他走動!”
沒能沾到光環,季克己這次的發揮,並不太好。
不像前兩次,彷彿如有神助一般。
這一回的會試,更像是季克己自己的真實水平。
季克己憂心不已,季小弟和季小妹還來湊熱鬧。
“阿兄,阿嫂太過分了,自己做了那麼多首飾,卻不願給我們提高月例!”
“就是就是!還不許我們出門!不就是衝撞了一回貴人嘛,我也捱了罰,這件事怎麼就過不去了?”
“阿兄,你快去管管阿嫂吧。就算她對咱們季家有恩,可她已經嫁到了咱們季家,那就是季家的人。”她的錢,也該是季家的。
“對!有錢還那麼扣!哼,還有個長嫂的樣子嗎?”
季小弟、季小妹憤憤的告狀。
季克己卻有些不麻煩,“你們這是什麼規矩?敢這般數落大嫂?”
“你們也知道你們的大嫂對咱們季家有恩?”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
“小七郎、小十娘,你們莫不是忘了,當年若不是岳父收我為徒,我現在還在書鋪苦哈哈的當個學徒。”
“還有你們,不是被餓死凍死,就是被阿翁、大伯他們抓去賣掉!”
季克己看到弟弟妹妹那一副“忘恩負義”的嘴臉,很是厭惡。
鄭家對自家的恩情,天高海深。
鄭晚君過門後,雖然比較嚴厲,可從未虧待過季家人。
而弟弟妹妹,卻因為稍不滿足就心生怨懟。
今天他們可以這麼對待鄭晚君,那麼將來是不是也會這麼對他這個長兄?
畢竟人心複雜,溝壑難填。
聽多了鄭大郎給他講的刑部桉例,季克己不只是對京中的權貴有了認知,也知道了為了財貨,夫妻可以反目,兄弟可以成仇!
他掏心掏肺的對父母、對弟妹,可弟妹呢,是不是覺得理所應當。
“大哥,你、你怎麼——”會罵我們?
還幫著大嫂說話?
要知道,大嫂的強勢,就連大哥也是有些埋怨的。
“什麼我怎麼了?我還想問你們想怎樣呢?若是京城不好,你們只管回老家。”
“還有,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孝順父母,可以提攜弟妹,卻不會縱著你們。”
他十歲的時候,已經在當學徒養家了。
季小弟呢,這都十三四歲了,還遊手好閒。
還有季小妹,快十歲了,也該學學洗衣做飯、操持家務了。
他家本就是農家,哪怕他現在中了舉人,也只是個寒門。
弟弟妹妹卻一副少爺、小姐的做派,真是慣得他們。
而且,住在鄭家這段時間,季克己在鄭閣老和鄭大伯身上都學到了很多“為官之道”。
第一條,就是要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他,之前似乎有些走錯了。
站在門外,聽到季克己訓斥弟弟妹妹的鄭晚君,心情莫名有些複雜。
到了發榜那一天,趙青雲沒有意外的,得到了會試頭名,大三元,已經中了兩元。
鄭家,鄭晚君一早起來就覺得肚子開始往下墜。
喜報傳來的時候,鄭晚君剛好生下了一個女兒。
季克己似乎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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