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婦女主任張佳音作品

96 第 96 章(捉蟲)

“竟然是先蓋學校!”"為啥先蓋學校啊?"“我還以為得先蓋大隊部……”

"對啊,大隊部不是咱趙村兒的門臉嗎?""是啊……"

臺下寒寒窣窣的議論聲不斷。

趙新山抬手壓了壓,"都靜一靜,靜一靜,先聽我說!"大家抬頭,望向他。

趙新山舉著喇叭,道:“咱大隊的娃娃們冬天在老教室裡上課,一間教室幾十個孩子,爐子就那麼大點兒一個,只有坐在爐子周圍看火的娃娃能暖和暖和,隔一個人都不熱乎,孩子們手上全是凍瘡,拿筆拿不了,翻書都冷得不敢伸手,個個凍得流鼻涕,咋好好讀書?"

底下,一眾有孩子的社員們紛紛點頭,大隊長說得可不就是趙村兒學生們讀書的現狀。

“窮啥不能窮教育。”趙新山聲音激昂,“誰敢說讀書沒有用?讀書沒有用,那工農兵大學,為啥都想去上,為啥都羨慕?讀書沒有用,趙柯咋就能帶著趙村兒大隊發展這麼好?讀書沒有用,傅知青、劉知青他們這些知青咋能造水車、造土窯,讓你們有機會吃白米飯、蓋磚房?"

被點到名,趙柯神情平靜,傅杭也只是微微側頭看向她,唯有劉興學,微微挺胸。

“咱們不知道讀過書的人懂道理、有見識嗎?咱們不知道讀過書的人機會多嗎?不是讀書沒用,是咱們以前窮,拿不出錢培養娃娃們十年八年,看不見讀書的出路,只能當它沒用。”趙新山認真地看著每一張面孔,問他們,"咱就說句心裡話,你們小時候,哪個沒羨慕過別人家的孩子能讀書?哪個沒羨慕過餘秀蘭有趙柯這樣進工廠上班兒的閨女?"

成年社員們下意識看向村裡幾個念過書的人,趙新山、牛會計、餘秀蘭……

小時候,大家都有幹不完的活兒,只有他們,早早會寫自己的名字,說話也很有道理似的,好像衣服也總是乾淨的。

所以從他們開始認第一個字起,趙村兒所有人就預設了他們不一樣。對趙柯也是.…何止是羨慕,酸的很。

趙柯咋就能進工廠呢?自家孩子咋就只能在地裡扒拉土?為啥好的都在一家?

人家一代一代越來越好,他們一代一代傳下去,永遠扒拉土?沒有人甘心。

人都有自個兒的不甘心,趙新山、餘秀蘭這種明顯比村裡人優越一大截的人,也有自己的不甘心

世界太大了,他們只不過是一個小村子裡微不足道的一個人,優越在哪兒呢?

趙新山嘆道:“咱們這些大人努力幹活兒賺錢是為啥,不就是為了自家的娃娃們嗎?哪怕孩子們讀完小學,還是留在村裡種地,有文化的人種的地,跟咱們這些埋頭苦幹的老黃牛也不一樣兒。"

至於咋不一樣..

“趙柯說,外頭研究出來的種子,種下之後,比咱們村兒裡自留的種子能抗災更高產,明年開春,咱們大隊就買這種種子種。咱們大隊還打算用一部分賣白菜的錢買手扶拖拉機,沒讀過書,能學會開,學修車費不費勁?"

這是大隊第一次跟社員們說,要買新種子和拖拉機,而且跟全村人息息相關。

"大隊長,咱村兒要買拖拉機啦?!""啥時候去買啊?"

"拖拉機得多少錢啊,咱大隊買得起嗎?"“那咱們村兒不就成十里八鄉第一個買拖拉機的大隊了?”

趙新山打斷眾人:“這是社員大會下一個事兒的內容,等會兒講,現在說的是蓋學校。”

社員們陸陸續續停下議論,有人喊:"大隊長,俺們願意蓋學校,大夥兒都沒意見!"

有一個人起頭,其他人紛紛附和:"對,我們沒意見。"

趙新山眼裡露出滿意之色,"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我就繼續往下說學校的規模,大隊打算蓋八間屋兒……"

“啥?!八間?!”所有人震驚,“咋這麼多?那得多大啊?”

底下一片沸騰,趙新山出聲壓了兩次,他們才消停下來。

“這個讓趙柯給你們講,她講得明白。”趙新山把喇叭遞給趙柯,"你跟大夥兒說說。"趙柯放下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

傅杭眼裡有一絲心疼。

趙柯道:“小學有五個年級,兩個年級放在一塊兒上課,到底不方便。”

底下有人問:"一個年級十來個孩子,坐一個教室,多浪費啊。"

“我知道你

們要問這個。”趙柯耐心地說,“隨著咱們大隊的發展,村子裡的孩子會越來越多,教育的重要性,大隊長剛才已經跟大夥兒說了,早晚都要分開,不如一步到位,讓村裡的孩子們更早享受到更好的教育環境。"

這是趙柯提議的,否則按照大隊的保守規劃,也就是比照現在小學的規模,建個兩間教室對付著,說是以後慢慢建,可真拖下去,以後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那還剩下三間屋呢?"

趙柯回答:“一間作為老師們的辦公室,教室分開之後,按照小學課程的需求,大隊有可能會按照需求增加老師的數量,具體情況,到時候安排。"

底下,方靜原本一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倏地抬頭。

增加老師,肯定得讀過書吧?那她……

方靜瞥向坐在她前方的幾個知青,咬唇,有些後悔,現在莊蘭、蘇麗梅都跟趙柯走得近,連劉興學和鄧海信都比她跟大隊接觸多...

與她差不多神色的,還有胡和志,他上一次沒能選上,如果增加數量,總不會又選不上吧?

社員們挺多疑問,總結下來就是,村子裡孩子就那麼多,老師安排多了,不浪費嗎?這都是要給工資的。

趙柯給他們解釋了一下“按照需求增加”,肯定不會一開始就補滿。

而且,有一個打算,大隊開會的時候說了,但是不好現在跟社員們說。

那就是大隊不打算侷限於本村兒的學生,還會吸納附近幾個大隊的學生。

有的大隊沒有學校,當地的孩子想要去上學,走幾里地十幾裡地去其他地方的學校讀書很常見。

學校擴大,師資力量擴大,他們在教育力量上更有優勢,必然會有家長想要把孩子送到趙村兒小學來,這是必然趨勢。

甚至趙村兒小學取代周遭幾個大隊的學校,也不是沒有可能。

趙柯不等大家發問,直接說明剩下兩間屋子的用途:“另外兩間教室,是咱們大隊的託兒所。”

"託兒所?!"

全村再次震驚。

他們倒是知道託兒所是啥,軸承廠有附屬託兒所,有些雙職工沒法兒帶孩子,就會把小孩兒送到託兒所去,但是他們大隊又沒有職工,咋還要託

兒所了?

“我知道,你們覺得沒用,家裡有老人可以照顧小娃娃,沒有老人,還有姐姐照顧小的,最次,也可以背去幹活兒,或者乾脆往地頭一拴,是吧?"

所有人理所當然,鄉下都是這麼幹的,很正常。

“託兒所的目的,是把老人、婦女和一些孩子從家庭中解放出來。”趙柯掃過眾人,“成年人就是解放勞動力,實現自我價值。尤其是婦女,領導說婦女能頂半邊天,生育、做家務、照看家庭不是專屬於婦女的使命,婦女一樣為家庭付出,一樣創造價值,一樣為村子的建設和發展作出了不可忽視的貢獻。"

婦女們立即響應。

“俺們也上工,回家還要家裡家外的拾掇,一點兒不比老爺們兒乾的少。”“暴雨那回,我們也沒在家裡舒舒服服地躲懶,也頂著暴雨救過莊稼啊。”"搶收也是,誰也沒閒著……"

一群婦女們的戰鬥力無人能敵,沒有男人敢在這時候冒頭潑冷水,否則要被群噴的。

趙柯走到旁邊,伸手。

趙芸芸幫她拿著挎包呢,趕緊開啟,翻出一塊兒紅布條。

這紅布條,趙柯早就買了,一直壓在大隊部,沒機會拿出來。

“先安靜一下。”趙柯揮了揮紅布條,道,“另外,為了咱們大隊的村容村貌,大隊開會決定組成一個監督小隊,由咱們村兒五十五歲以上的長輩們中選人擔任,嚴格按照大隊的規章制度監督全體社員。"

村裡的老人們瞬間精神抖擻,還有他們的事兒呢?!

趙柯道:“需要選出咱們監督小隊的隊長和副隊長,以及各小組的小隊長。”趙二奶啥事兒都落不下,第一時間追問:“咋選的?”底下立即響起一陣笑聲。

魏老太上次跟她鬧矛盾,還沒和好,出聲擠兌她:“咋?你個刁歪老太太,還想選啊,跟你啥關係啊?"

趙二奶立即噴她:"咋跟我沒關係,我不比你厲害,你個死老婆子可閉嘴吧!"魏老太白楞她一眼,"有能耐你就試試,看看誰選你,選你都是不長眼的。"趙二奶刷地站起來,就要過去跟她理論理論。

胡和志丟臉地低下頭。

趙芳芳拉了拉趙二奶的手臂,小聲兒勸:“奶,

你別吵了,開會呢。”魏大海也不耐煩地說他媽:“丟不丟人,快坐下吧。”兩個老太太狠狠瞪對方一眼,別開頭,各自坐下來。

趙柯和趙新山對視一眼,他們早就猜到村裡這些老頭兒老太太難搞,也正是因為他們難搞,才有監督員這一出。

趙新山開口:“所有人都有機會,平均分成十組,差不多五戶一組,每五戶推舉出一個人選,監督小隊的隊長和副隊長由全村共同投票,當然,監督小隊只有監督權,發現不符合大隊規定的事情,可以向大隊舉報,不能隨意插手社員家庭事務。"

“監督小隊也得互相監督,並且接受社員們的監督。”

"當然,這個監督小隊並不是義務勞動,每年年終,經過大隊和監督小隊十三個成員共同投票,表現最好的三個小組,能夠獲得大隊的獎勵,分別是九塊,六塊,三塊。"

還有錢呢?!

社員們七嘴八舌地議論。

有人問:“咋算表現好?”

“方方面面,勞動、家庭氛圍、與人交往、好人好事……都在考量內。”趙新山為了節省時間,沒有細說,"這些以後再說,先說分組。"

趙芸芸再次出場,展開一張報紙大小的白紙,貼在公告板上。

上面是村子目前的分佈圖,用不同顏色的筆圈成了一小塊兒一小塊兒的,基本就是五戶一圈兒,那個圈兒圈得奇形怪狀,有的橫著,有的豎著,有的十字花……毫無規則。

至少,社員們就看來,毫無規則。

實際上,大隊劃定小組的時候使了個心眼兒,有些特別硬茬子的老頭老太太,平時就撒潑耍賴佔便宜的,特地單獨圈進無人可選的小組,給他們個小隊長噹噹。

他們自己都當小隊長了,不想被擼下去丟臉,就得板著那些臭毛病。

正好人齊,隊委會不打算讓社員們多想,再琢磨過味兒來,直接要求當場定下監督隊長和十二個小隊長。

趙新山道:“先選隊長。”趙四爺握著煙桿,舉在身前,勝券在握。

果然,全村兒大多數人率先推舉出來,由他來擔任監督小隊的隊長。

然後按照分佈圖,從最上面五戶開始推舉,馬健媽,牛奶奶,趙五奶,老谷頭……都沒什麼異議,直到

錢婆子。

錢婆子還沒說話,錢家的兒子錢俊就抱歉地說:“大隊長,趙主任,我們夫妻倆都忙,我媽得照顧家裡,當不了這個監督小隊長。"

錢家兒媳婦李梅也說:“是啊,我爹躺在炕上不能動,離不了我媽。”

趙柯淡淡地說:“監督員不用坐班,不影響你們說的這些,拒絕的理由不充分,駁回。”

錢俊掃一眼錢婆子:"我媽自己也不想當……"

“馮巧荷同志還沒說話,你就知道了?”趙柯眼皮一掀,語氣沒有變化,"才說過,要從家庭中解放出來,人哪能成天待在家裡?你這個兒子要是孝順,應該要鼓勵老母親多出來走動走動吧?"

其他幾個當上小隊長的老太太立即附和:

“就是啊,平時大家夥兒在老槐樹下嘮嗑,從來沒見過你媽。”“就算要在家伺候你們一家老小,那也不至於一點兒空都沒有吧?”"這是集體交給大夥兒的任務,咋這麼不積極呢?""你家是有啥大事業嗎?跟我們這些老太太說說唄。"

錢俊臉色變了變,尷尬地笑:“是我自私了,那……那我支援我媽當。”趙新山瞥一眼悄悄給人施壓的趙柯,輕咳一聲,問:“錢婆子你沒意見吧?”錢婆子抬眼,嘴唇微動,沒出聲兒。

趙新山等了幾秒鐘,飛快拍板,"好,沒意見,那就這麼定了,錢婆子就是第六小組的小隊長,下一組……"

錢婆子張到一半兒的嘴不得不合上,有些茫然。

下一組的小隊長,選中老木頭,再下一組,輪到趙二奶所在的那一組。

幾家人左看右看,眉頭揪起來,這……這還哪有的選?只有趙二奶一個老太太啊。趙二奶洋洋得意,瞥了魏老太一眼,還說沒人選她,咋沒人選,她這不就要當上小隊長了!

魏老太不屑地嗤一聲,抻著脖子瞧她家在的那一組,衝同組的幾家使眼色,讓他們推舉她。她也要當,不能讓刁歪婆子比過去!

兩個老太太互相較勁兒,最後都“順利”當上了小隊長。但魏老太,認為她更勝一籌,因為她監督的人多,知青點兒也由她負責。

他們之間的小九九,臺上的人全都當看不見。

趙柯展示

她手中的紅布條,道:“大隊為了規範化,同意監督小隊有專門的監督員袖章,我手藝不行,到時候你們拿了紅布條,自個兒回去縫一縫。"

趙二奶好佔便宜,三步兩步竄上來,拿走趙柯手上的紅布條,"這麼一塊兒,夠幹啥的啊?"

“大隊還有,回頭去大隊拿。”趙柯不計較她啥心思,只小聲叮囑,"大夥兒都看著呢,不要偷工減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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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她不計較,趙二奶計較,線呢?不能我自家出線吧?趙柯:……去大隊拿。

“這還差不多。”趙二奶慢騰騰地走下去。

趙柯無奈地搖頭,剛說完從家庭中解放婦女和老人,再來說說孩子……繞一圈兒,重新回到託兒所的幼兒託管。

大隊制定的新規,小學教育是咱們趙村兒大隊的義務教育,每一個適齡兒童必須入學,剛才全體社員投票超過三分之二,已經透過。

趙柯視線掃過幾家人——田桂枝、李梅、王秀萍、劉海芝,當初餘秀蘭家訪勸學,這幾家極其頑固,到現在他們幾家的女兒還沒入學。

姐姐照顧弟弟妹妹、做家務,女孩兒讀書沒用……這種論調,在趙村兒大隊必須剔除。

心裡怎麼想,或許管不了,但大隊總有辦法“逼”著他們送女孩兒去上學。

“想要享有權利,理應承擔義務。”趙柯一般情況下,不打算當眾給人難堪,沒有指名道姓,不論男女,年齡到了,必須入學。這是大隊帶領全村發展,帶社員增產創收,你們作為社員要承擔的義務。

幾家人對上趙柯的視線,不由心虛地撇開。

另外還有幾家是因為窮或者對教育不重視,沒讓孩子去上學。像孫繼紅家十歲的閨女、八歲的兒子都在家裡。

像王英慧的兒子宋瑞,跟著掃盲班才認識兩個字..

趙柯沒有刻意去跟他們對視,“無論是小學還是託兒所,費用都是由集體和個人共同承擔,學費並不會因為重新蓋了學校,就大幅度提高,大隊會根據全體社員的實際情況收取學費,不會超出大部分社員的承受範圍。

正常來說,公社也會給學校撥款,但公社窮,往年那十塊二

十塊的撥款,根本不夠幹什麼,短期內都得他們自己維持學校。

不過順利的話,孩子們的學費,足夠支付老師們的工資,沒準兒還能剩餘一部分,投入到學校的基礎設施中去。

趙新山適時出聲:“蓋學校這事兒,大家沒有什麼問題了吧?”眾人對視,好像是沒有了。趙新山便道:“那就進入下一個環節……”

冬天白天短,北方會吃兩頓飯,一個社員大會開了大半天,眾人又累又餓,到下一個環節,大會快結束了吧…

“今年的分紅。”

分紅?!

說到這個,就沒人累了,社員們全都坐直,一臉高興。一年到頭,最高興的事兒就是分紅。

趙新山和趙柯退到一旁,牛會計和趙芸芸走到中間。各家都有自己家的小本本,記著一年的賬。牛會計先給大家報今年大隊直到當下這一天的收入和支出——

“趙村兒大隊的全年收入包括農業收入和副業收入,副業只有生產合作社的養豬副業,但是由於合作社的豬還不能出欄,今年副業收入為零。

下面說農業收入,分別是莊稼和白菜……

莊稼沒賣,白菜收入六千三百八十四塊。

“今年的支出有:農用工具白菜、蘿蔔種子,蓋豬圈花費……蓋漚肥池花費……買豬崽大隊借錢款……蓋大庫和土窯花費……

零零總總的支出超過一千塊。

“下面念一下各家在大隊的收支……”

牛會計一家一家的念,不存在借款消費,就直接一個“無”;存在借款,那家就會拿出自家的賬本,基本沒有問題。

這部分結束,就是算工分。

農業稅賣白菜的時候已經上交,明年給五保戶和困難戶的公益金跟今年一樣,不過下一年添置東西的錢比較多,起碼要三千塊,還要刨出今年大隊欠個人的錢,以及明年的生產管理費用。

到此已經扣除四千八百塊。

要用剩下的錢除以所有社員的總工分,算出每個工分值多少錢,再計算各人都能拿到多少錢。全部算下來,一戶,少的能拿二十左右,多的能拿四十上下。

基本上所有社員都有盈餘,連要還錢的趙二奶家和為了兒子結婚跟大隊預支過錢的東

嬸兒家,都沒負收入。

孫大娘家因為帶春妮兒看病,欠了錢,今年拿到之後,還是還不上,不過一想到他們分到的錢,興許明年真的能還完,夫妻倆便又覺得身上的石頭沒那麼重。

全村都樂不可支,喜笑顏開。

趙新山、牛會計、許副隊長三人卻看向趙柯。

趙柯摸摸鼻子,輕聲道:“讓他們再多高興一會兒吧。”

趙芸芸幫趙柯準備過手抄報,知道她要幹啥,湊近她耳邊,問:“你確定你不會捱打嗎?”怎麼會?大家都很講道理的。趙柯信誓旦旦。

社員們有人著急了,問:“大隊長,啥時候發錢啊?”趙新山三人再次看向趙柯。

她還想讓大家多高興一會兒,但社員們不給自己多高興的機會。趙柯只能端著空搪瓷缸子,走到中間來,然後衝趙芸芸招招手。

趙芸芸看一眼底下的社員們,又從旁邊兒拿起最後一張大的硬紙板,翻過來掛在公告板上。這又是一張圖紙,大的把之前的幾張紙全都遮得嚴嚴實實。大家盯著看了幾秒鐘,看不懂,紛紛問趙柯這是啥玩意兒?趙柯拿起莊蘭他們上課的小棍兒,點點圖紙上方的一小條空白,示意趙芸芸。

趙芸芸衝她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嚷:你自己又不是沒長手,非得支使我幹啥。但她還是走到公告板前,抬手小心翼翼地撕掉一條紙。

趙芸芸撕掉紙,退離後,上面露出一行大字:【趙村規劃藍圖】。

“啥意思?”

傅杭微微挑眉。

劉興學嘴角露出一抹自得的笑,其他知青也都互相耳語。

趙柯道:“這是咱們趙村兒未來的規劃圖,在此感謝劉知青和傅知青的規劃書,大隊參考了兩位知青的規劃,結合實際情況,設計出了這個規劃圖。

劉興學給村子做了一份規劃書,傅杭私底下也給趙柯寫了一份。以實用性來說,傅杭的規劃書更好,他跟趙柯說,可以不用提他,但趙柯認為不應該抹消對方的

幫助。

不過趙柯稍微調換了一下名字順序。

而她沒具體說排序原則,劉興學便下意識認為,他的作用更大,意得志滿地端坐在馬紮上。鄧海信和蘇麗梅也都這麼以為,悄悄衝他豎起

大拇指。

劉興學唇角拉都拉不平,今天簡直是他的巔峰時刻。

趙柯也讚賞地看他一眼,隨即視線又劃過傅杭,微微點頭。

傅杭含笑回視。

底下社員們等不及,追問:“啥規劃圖,規劃圖跟分紅有啥關係?”

趙柯收回心神,面帶微笑,和善地望著大夥兒,語氣如同和煦的春風,“我先給大家講一下咱們趙村兒的規劃。”

她拿起小棍兒,在圖紙最中間的一片空地上畫了個圈兒,道:“這裡大家應該都看得出,是咱們大隊的曬場,以後會擴大,變成多功能的廣場,可以曬糧、運動、鍛鍊……

小棍兒又向下,在正中央位置劃了一下,這是未來的大隊部,計劃蓋兩層,二層為辦公場所,一層為學習室,也是會議室,將來大隊的所有培訓,都在這裡進行。

小棍兒向左,這裡,是一個小型供銷社,會賣一些日用品。

繼續往左,緊挨著供銷社,是擴建的衛生所,以後會擴充藥物和醫療器械。再往左,這一塊兒,是學校的範圍,學校的大小,大家已經知道,就不多說了。

公共建築暫時只有這些,趙柯拿著小棍兒,指了指圖紙的左上方和右側以及下方的一長條,這些區域,是社員們的居住區,將來都會蓋成磚瓦房,原則上,各家儘量在原有位置上,不過由於規劃擴大,位置肯定有所調整,而且有些人家兒女結婚,也會重新選地蓋房子……

社員們目不轉睛,時不時震驚。

啥?!曬場那麼老大?

啥?!大隊要蓋二層樓?

啥?!還有供銷社……

他們越聽越認真,以至於完全忘了分紅的事兒。

“但是,有一個問題……”趙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以咱們大隊現有的實力,如果按部就班地發展、建造,這個規劃,一年只能完成一部分,比如明年蓋學校,後年蓋大隊部,大後年蓋衛生所和供銷社,輪到大家蓋磚房,可能最快也要三年後了。

社員們七嘴八舌地交流起來。

本來說要蓋磚房,大家的興致全都吊起來,又告訴說要先

蓋學校,先蓋學校就先蓋學校,現在又說,他們得三年多才能蓋上磚房,頓時失望不已。

就不能快點兒嗎?實在不行大家加班加點地幹呢。就是,大夥兒都不怕辛苦,都想早點兒住上磚房。

“大隊招外村兒的女婿進來,也不能好幾年都跟著住在姑娘家啊,那不真成倒插門兒了,肯定有意見啊!

“大隊長、趙主任,你們想想辦法啊……”

大隊長……大隊長哪有啥辦法,大隊長臉皮也沒那麼厚,別開眼不去看臺下。

趙柯臉皮厚,趙柯一臉犯愁,又長長地嘆了口氣,“咱們大隊明年買個手扶拖拉機,能大大提高幹活的效率,就能抽取勞動力到別的地方,但是呢,土密就這麼大,日燒夜燒,出磚量也有限……

有人問:“那不能多建一個窯嗎?”

“問到點上了,為什麼不能多建一個?”趙柯苦笑,“主要問題,是咱們大隊沒錢啊,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同樣也能難倒咱們大隊,要是有錢,大隊可以想辦法多種點兒地,要是有錢,咱們可以多建一個窯,要是有錢,咱們能多買點兒豬……

但是,唉……

臺上的趙新山幾人對視一眼,又微微垂下頭,不敢多看社員們。有人問:“那、那咋辦啊?”

趙柯看著大夥兒,一臉為難,欲言又止。底下社員發覺,——表態——

“趙主任,有啥事兒你就說!”

對,都是為了大夥兒蓋房子,我們都相信你!只要有辦法,我們都跟著幹!

趙柯滿眼感動,嘴裡也都是感動:“咱們全村擰成一股繩,一條心,還有什麼事兒辦不成的?也只有咱們趙村兒大隊能有這樣的凝聚力。

傅杭看著她,眼裡噙滿笑意。他不用想都知道,趙柯這做派肯定是有目的的。

底下社員們催促不斷。

趙柯像是盛情難卻,終於鬆口:“大隊缺錢,既然大家都同意把今年的分紅借給大隊,大隊一定會好好利用這筆錢。

底下有不少人順嘴答應,隨即有人反應過來,發懵:“啊?借錢?”

“是,

大隊會跟所有人簽字畫押,錢借給大隊,大隊用這筆錢進行生產投資,你們可以理解為村債。

趙柯進行解釋:“大隊希望減輕全村的壓力,所以前期蓋土窯的錢,由大隊負擔,磚由集體生產,你們得工分,還不需要花錢買磚。但是蓋一間好磚房,其他花錢的地方絕對少不了,這個錢肯定是要你們自己出,那如果你們誰家要另外批地,或者建房比較大,錢都得自己補足。

“而錢借給大隊,可以當作是存錢,大隊會按照超出儲蓄所百分之一的利率算利息,這樣,你們既可以存錢得利息,大隊也能有錢投資,雙贏。

底下社員們一時間有點兒轉不過來彎兒,但是聽著,好像確實不虧。

趙柯咳了一下,又厚著臉皮道:如果你們手裡有閒錢,也可以借給大隊,保本保息。

社員們面面相覷,閒錢……多少肯定是有點兒,趙柯這一年偶爾也會捎帶從各家那點兒東西賣到公社,只是不多。

趙柯看著大家猶豫,衝親媽餘秀蘭同志使眼色。

餘秀蘭:……

片刻後,餘秀蘭不情不願地舉手:“我家今年的分紅願意借給大隊。”趙柯繼續盯她。

餘秀蘭瞪她一眼,又道:之前借給合作社的錢,也借給大隊。

隨後,趙新山幾人、傅杭等幾個知青也都表明他們願意借今年的分紅給大隊,還額外借出一部分。

社員們在他們的帶領下,陸陸續續都同意了,並且或多或少從兜裡掏了點兒錢借給大隊。

統計下來,村債達到兩千五百塊。

趙柯代表大隊向所有人表示感謝:“大隊所有的基礎建設,最終惠及的是每一個社員,感謝大家對大隊的有力支援。

而後,趙新山出來宣佈:“明天去大隊部領各家分到的糧,今天的社員大會圓滿結束,散會。”

今天一天的社員大會,從開始到結束,社員們的狀態是:震驚………哦,是這樣啊……再次震驚……再次,哦,原來如此……繼續震驚……繼續恍惚明白了….

就這麼反反覆覆。

結果呢,分紅了,又好像沒分,錢沒到手裡,還搭裡頭點兒。然後大家夥兒一琢磨

,應該沒虧吧?

倒是趙芸芸忽然有點兒疑問,拉住趙柯,“那本來大家如果投這個錢進合作社入股買豬,年底分紅,收益都是他們自己的,不是賺更多嗎?

現在這個錢,投資之後賺到的不都成大隊的了?

趙柯看一眼底下還沒完全散去的社員,豎起手指,噓——

趙芸芸瞬間無語,趙柯,你果然壞心眼兒,你咋這樣兒呢?怪不得她爹他們都不好意思。

趙柯晃晃手指,都說了,大隊所有的基礎建設,最終惠及的是每一個社員。

更何況,她沒離譜到錢發下去再收上來,已經很善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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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丈夫的葬禮上,沈清梨的意識覺醒了,發現自己是一本權謀小說裡早亡的女配。 她喜歡反派的哥哥很多年,痴纏爛打,反覆糾纏,終於嫁給了他。 領證當天,新鮮出爐的丈夫就出車禍死了,年紀輕輕的她守了寡。 剛過頭七,竟然崩潰撞棺而亡,落得一個情深的人設。 腦子正常後,她望著諾大的顧家,笑眯眯地搓了搓手,死什麼死? 繼承她短命丈夫的遺產難道不香嗎? 於是,沈清梨每天吃香喝辣,點點男模,過著鹹魚富貴的生活。 只
小貓不愛叫
為了不被雙五條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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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日更中,放心追更,微博:@求你了快碼字吧 【A面】 熱知識,《咒X回戰》這個漫畫其實是咒術界主動放出來,以自曝為保護色,試圖掩蓋咒術界存在真相的。 而最近,被漫畫劇情創得已經癲了的高層一拍屁股,決定繼續整個大的,比如搞個戀愛乙遊挽回形象。 在汲取了漫畫無人監製導致越來越癲的教訓以後,剛畢業的芙洛拉就成為了被指派去負責監製這款戀愛乙遊的咒術師。 從此,她開啟了白天和老師同學們陽光向上,吐槽漫畫
姜玖
穿到十年後,和清冷校草結婚帶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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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八歲生日這天,溫思嫿鼓起勇氣向自己喜歡了五年的白月光顧時延表白。 可五年暗戀也只得來一句 “他已有喜歡的人了”。失魂落魄回家時沒注意身後失控朝她撞來的大貨車。 睜開眼,她依舊站在那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她還以為是一場幻覺,突然被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粉糰子哭著抱住喊 “媽咪”。溫思嫿懵了。她才十八歲,哪來的娃?可當聽見小傢伙朝著那個撐著傘為她們擋雨,和顧時延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叫 “爹爹”時,她傻
小許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