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姝的長姐笑著道:“明蕎再誇,她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燕明蕎也得去準備壓床了,她福了福身,“那我等明兒再誇。”
屋裡人一陣樂呵,都說許靜姝嫁個人還得了個親妹妹。
許靜姝倒是覺得,是明蕎會做事,會做人。
安陽侯夫人很喜歡明蕎,燕明軒雖然差強人意,但是都到今天了,更不可能退婚,而且女兒很喜歡燕明軒,她這個當母親的不能沒有分寸。
她給明蕎塞了一個大紅包,明蕎得沈氏喜歡,以後女兒在沈氏這個婆婆手下過日子,若是小姑子能為靜姝說幾句好話,境況就大不相同了。
“明蕎,一會兒你先和顧小公子坐一會兒,然後等喜被搬上轎子就要去轎子裡,有什麼事告訴伯母,伯母會為你做主的。”安陽侯夫人這邊也得忙,她要送女兒出嫁。
燕明蕎點了點頭,收好紅包,被安陽侯夫人拉著進了屋。
屋裡,坐著一個小公子,人比燕明蕎高了一點點,丹鳳眼,人很白淨。
也穿了一團紅,袖口和領口都繡了花紋,見人進來先給安陽侯府行禮,“伯母。”
燕明蕎先見了禮,“我是燕國公府的五姑娘,見過顧公子。”
顧言:“在下顧言,見過五姑娘。”
兩個八歲大的小人對著見禮,安陽侯夫人莫名覺得好笑,“言哥兒,這是明蕎,教她的先生是傅先生,你們一塊兒,應該很有話說。”
顧言道:“未想姑娘竟是傅先生的學生,失敬。”
燕明蕎感覺,和顧言說話,像是在和她祖父說話一樣。
他真的是八歲嗎,真的不是八十歲嗎。
顧言看燕明蕎眼睛瞪得極大,一幅忘了要說什麼的樣子,遲疑著道:“五姑娘?”
燕明蕎道:“不好意思,剛剛走神了。”
她是不是該禮尚往來說一說他竟然是院長的學生,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松山書院院長是誰。
還是說說吧。
燕明蕎道:“聽聞顧公子是松山書院院長的弟子,久仰大名。”
顧言這回笑了一下,“不用久仰大名,院長只是指點過我幾句,有師徒情分,並無師徒之名。”
燕明蕎點了點頭,安陽侯夫人顧氏道:“你們都愛看書,一會兒倒是可以探討探討。”
燕明蕎臉色一言難盡,她還沒喜歡看書到那個份上,在大哥哥大喜的日子還要探討。
顧言道:“伯母,我可以照顧五姑娘,你若有事,可以先去忙。”
顧氏的確要忙,嫁妝還要檢查一遍,“那好,有什麼事喊丫鬟。”
燕明蕎收了銀子,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麼,脫了繡鞋爬上床,在鋪好的錦被上坐下。
顧言亦是如此,既然過來了,那就該把自己的事做好。
燕明蕎懷裡還揣著點心,但現在還不餓,面對顧言,她不知要說什麼,雖然這人一開口像他祖父,但後面就不怎麼像了。
聽嫂嫂說他總是考第一,但看著並不驕傲自滿。
燕明蕎坐得很規矩,盤腿坐,顧言也一樣,等了一會兒,外面沒什麼動靜,這個吉時在中午,婚宴在晚上,兩人怕是要在這兒坐一上午了。
難不成就乾坐著?
燕明蕎看了眼顧言,他目光放遠,盯著一處,但細看目光並未落在實處,“顧小公子,你在想什麼?”
顧言回過神,道:“我在發呆,什麼都沒想。”
燕明蕎笑了笑,還挺實誠。
顧言道:“靜姝姐姐應該跟你說過我,說我三歲能詩,過目不忘。”
燕明蕎起步晚,作詩倒是學過,但八歲大,作詩一般般,但她背詩很厲害。
三歲能詩,的確不一般。
燕明蕎點了點頭,“然後呢?”
顧言道:“這是真的,我的確過目不忘,父親一直和我說不能讀死書,但我才上兩年學,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別聽長輩們亂說,我根本沒有那麼厲害。”
燕明蕎撲哧一笑,眼睛都笑彎了,“我記性也不差,不過,記性好也有不好的地方,有些事想忘了,睡前還會想起來。”
當初賣茶包就是,算好了,就想著賣不出去要喝多久,腦子裡記住了,就一直記著。
顧言道:“對,而且過目不忘又不是生而知之,我家裡的人……要麼是覺得我不用讀書就什麼都會,總有人‘考考我’,要麼就是覺得我一門心思只會讀書。”
顧言表情一言難盡。
家裡同齡人有,但都爭奪父親的眼光,更視他為眼中釘。
現在遇見明蕎,這些憋在心裡的話倒是能說說。
燕明蕎道:“你若是答不上來,還會說,嗯,也就這樣嘛。”
顧言被這話逗得一笑,“你幾月的生辰,我生辰在三月。”
燕明蕎不明白他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答了,“在七月。”
顧言道:“那我比你長几個月,你我也算相熟,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喊我一聲哥哥。”
燕明蕎倒是不介意,喊楚錚小世子是因為不好叫外甥,總喊顧公子的確見外。
她今日出門也遇見了新朋友,她還擔心會是個調皮搗蛋的,怕會她扯頭髮揪她辮子,還好不是,她大大方方道:“那你直接喊我明蕎就好了。”
兩人在屋裡說著話,等到臨近吉時,被丫鬟抱進了轎子。
燕明蕎還有點惋惜,她雖然拿到了紅包,可是看不到新娘子了。
顧言對此倒是沒多大感覺,他和這邊並不親暱,“你要是累的話可以靠著眯一會兒,到了我叫你。”
迎親要繞著盛京城轉好大一圈,少說也得半個時辰。
燕明蕎現在還不困,等困了再說吧。
過了中午,門口響起一聲清脆高亮的喇叭聲,吉時到了,新娘該拜別長輩出嫁了。
在燕明蕎看來,這就是以後不在自己家吃飯,去別人家吃了。
好在燕國公府的飯食很不錯,嫂嫂吃了肯定會喜歡的。
等新娘進了轎子,迎親的隊伍開始動了。
燕明蕎和顧言沒辦法看新娘子,兩人坐在轎子裡,屁股下面是軟軟活活的錦被。
許靜姝的嫁妝並不少,往後看有長長一條送親的隊伍。
送親的和迎親的加起來,就更長了。
附近的百姓都過來看熱鬧了,安陽侯府在城北,燕國公府在城南,轎子外面熱熱鬧鬧,燕明蕎還看見有小廝往上拋喜錢,誰撿到了也能沾沾喜氣。
可真熱鬧。
轎子走得慢,燕明蕎什麼都能看見,她滿臉高興,壓床也極其賣力。
顧言倒是沒什麼感覺,就是覺得轎子有些顛。
以往出門最多坐馬車,要麼騎馬,還沒坐過轎子。
顧言也沒想過轎子會這麼顛,晃得頭暈。
燕明蕎覺得顛來顛去很有意思,笑盈盈地看看這看看那兒,回頭一看顧言,他臉色發白,眉頭緊皺。
燕明蕎臉上的笑瞬間就消失了,“你沒事吧,哪兒不舒服,我去喊丫鬟。”
顧言擺了擺手,“沒事,轎子顛得我頭暈,別喊了,大喜的日子隊伍不能停。”
不是什麼大事,顧言不想因為自己耽誤表姐的婚事。
燕明蕎道:“那還有半個多時辰,你也不能就這樣待著呀。”
那多難受。
顧言知道不能強撐,順勢往被子上一倒,“這樣好些了,我若挺不住,不會強撐的,放心。”
燕明蕎往轎子外看了一眼,前後共四個轎伕,長得高大威猛,左右有兩個丫鬟,見燕明蕎掀開小縫,湊了過來問:“五姑娘?”
這是許靜姝身邊的丫鬟,轎子不能停,但丫鬟能溜出去一會兒。
若是直說顧言難受,丫鬟肯定會以太傅家的公子為主。
燕明蕎道:“我肚子餓了,想吃酸梅乾兒,就前面兩條街的點心鋪子就有。”
她做生意,對這些很熟,“對了,再來點冰水,今日太熱了,我好悶得慌。”
丫鬟笑了笑,“那奴婢再選幾樣點心。”
燕明蕎:“都行,但梅乾兒一定要是酸的,我今日不喜歡甜的。”
怕丫鬟把她的口味告訴嫂嫂,還是說這是今日的喜好吧。
甜的八寶飯她還是很喜歡的。
轎子又走了一陣,燕明蕎看過了點心鋪子了,沒一會兒,丫鬟敲了敲轎子,把點心和酸梅乾兒遞了過來。冰水也是從點心鋪子買的,一小碗,只要有銀子,什麼不行。
燕明蕎趕緊接了過來,她剛才看顧言狀況好些了,但現在雙目緊閉,額頭也熱得出了點汗。
“你還能動嗎?”
顧言艱難地睜開眼睛,剛想說我想吐,嘴裡就被塞了一塊酸梅乾兒。
燕明蕎用帕子墊著喂的。
“這個有核,你可別嚥下去。”燕明蕎把帕子舒展開疊好,沾了點冰水,直接放在了顧言腦袋上,“這樣可能會舒服點。”
顧言嘴裡酸酸的,他剛想道謝,又聽燕明蕎道:“你若實在難受,就下車吧。”
這可是嫂嫂的新被子,燕明蕎也說不上是把被子弄髒更不吉利還是下車更不吉利。
但顧言下車了,還有她呢。
顧言嗯了一聲,這回閉著眼躺在被子上。
燕明蕎輕輕嘆了口氣,還讓她累了歇一會兒,可倒好,自己躺了一路。
好在,後面的路程顧言雖然難受,但臉色沒之前難看,又聽一陣敲鑼打鼓聲,迎親隊伍終於到燕國公府了。
轎子停了下來,顧言也支撐著坐起來了,理了理衣服,等新娘進門之後和燕明蕎跟著喜被去了致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