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為沈元景說了許多好話,其實這裡面也有安王府的功勞,府上管事常往書院送東西,沈元景不要,東西就到了這些學生那兒。
這有的人不缺銀子,有的缺,畢竟讀書是大開銷。
這兒的學生多多少少都拿過安王府的好處,所以松山書院的人對沈元景印象都不錯。
還有一個原因,沈元景回安王府是板上釘釘的事,哪怕現在不回,日後肯定會回的,未來的安王府世子,功課還不錯,人也好,誰腦子不好使得罪他去。
本來十月份天就冷,燕明澤聞言心更是涼了半截,他其實並不瞭解沈元景,只是當初覺得他寄人籬下,才敢那麼做。
沈元景是什麼性子,會不會記恨當初的事故意對付他,安王府他惹不起。
燕明澤到如今還疑心,當初他到底怎麼摔下去的。
倘若是沈元景設計,那他就是睚眥必報的性格,若不是,那他叫沈元景去後山,沈元景就不會多想嗎。
燕明澤選了個軟柿子,沒想到這柿子還會變硬。剛才……沈元景好像看了他的腿。
“明澤兄?明澤兄!”
燕明澤回過神,見同窗盯著自己看,穩住心神,道:“嗯,怎麼了?”
同窗:“我還沒問你為何去蕭陽讀書了呢,你考得名次可不低。”
燕明澤笑了一下,“為家中長輩掃墓祈福,再加上那邊風景不錯,權當是遊學了。”
“原來如此,那你家中長輩也是看重你。”同窗沒再深問,燕明澤也沒解釋,他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了一樣,又俱又怕,沈元景那頭看看再說吧。
燕明澤不禁想,當初摔下去的為何不是他呢,如今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沈元景看見燕明澤時,難免想起在燕國公府住的時日,那時跟著傅先生一塊兒讀書,燕明蕎雖然防著他可沒對他做過不好的事,沈氏很照顧他,還有燕明燁。
這回燕明燁落榜了,但燕明軒考中了,燕明澤不會又要發瘋吧。
如果真發瘋,沈元景做不到袖手旁觀,畢竟燕國公府於他有恩。
但燕明澤還算安靜,不惹事,每日就讀書,趕上月底放假的兩日,他也沒有回去。
家宴結束之後,燕國公還對沈氏說,“這孩子,怕是和燕國公府離了心吶。”
沈氏想,燕明澤什麼時候和國公府一條心過,他連跟孟小娘一條心都做不到,日後有什麼事,他準定是第一個跑的。
不過若是這麼說,燕國公肯定會說她對燕明澤成見太深,會說他才十四歲,為什麼不給一次悔過的機會。
沈氏也算明白燕明澤像誰了。
她倒盼著早早分家,可燕國公還不到四十,講分家的事還過早。
燕國公:“哎,他這回比明軒考得好,會試考中的機率也大一些。”
沈氏忍無可忍。
“若是離了心那隻能說他心不在這兒,以前明軒落榜,可沒幹什麼壞事,如今不是照樣尊你敬你。”沈氏道,“我話撂在這兒,我不指望他孝順,只要不害我就行。你若想貼補他,拿你的私房,別動公中的銀子。他再有一次,我必稟明母親,把他逐出燕國公府。”
燕國公臉色有些難看,但不好反駁,“你等著吧,他知道錯了,也想自己用功,為國公府爭光。”
他氣急拂袖離去,如今燕國公一個月要麼去蘇巧慧那兒,要不就去書房,偶爾會看看年紀小的孩子們。
沈氏並不待見他,燕國公想計較也無從發洩。在別的方面沈氏真的是一樣錯處都挑不出來,管家有理有條,大方不善妒,孩子教養得好,而且還孝順兩位老人,下人們都聽沈氏的,燕國公能有什麼辦法。
再有孫女都有了,沈氏有明玉做依仗,燕國公怎敢說什麼。
月底這兩日還下了雪,燕國公讓人給燕明澤送了銀子和厚衣裳。
沈氏沒理會,愛送就送,看看能不能記著燕國公的好,恐怕還是抱怨多。
沈氏覺得燕明澤不回來更好,省得打擾府上生活,她記得今兒明蕎要請朋友來做客的,真好,女兒多了幾個知心的朋友。
大雪把燕國公府都蓋住了,燕明蕎請顧綿、嘉元郡主趙芸安來府上賞雪,她們幾人玩得不錯。
嘉元郡主雖然有時候愛使小性子,但大體上還算知情達理。誰都有小性子的時候,這算不上毛病。
趙芸安性子頗軟,最是隨和,一塊玩的時候去哪兒都行,吃什麼都行。
顧綿年紀最小,性子也是開朗活潑的,有時候嗓門大,愛吵愛鬧。
若不是燕明蕎,陳嘉元還和顧綿玩不到一塊兒,因為老聽人說她性子跋扈,不好相處,還打罵下人。
但在一起玩過幾次搭房子之後,就發現顧綿不是那樣的人,性子是大大咧咧了些,可其他的實在是無稽之談。
也不知道這訊息是怎麼傳出來的。
而燕明蕎因為做生意多,雖然在家中年紀小,讓姐姐們照顧,但在外面,她是頭頭,陳嘉元她們都是聽她的。
包括玩什麼吃什麼,總之以後不用擔心想幹什麼沒人陪,也不用擔心孤單沒玩伴兒了。
今日來燕國公府賞雪也是燕明蕎早先下的帖子,而且她還想吃牛油火鍋了,這個外面沒賣的,正好二姐姐前陣子給她了兩塊,熱鍋子人多吃熱鬧。
她院子後面就還剩兩樹梅花,不過地方很大,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反正是在家裡,多出格都不過分。
這除了牛油鍋子,自然還有點心茶水,飯前小吃和飯後小吃,請人做客自然是要準備齊全的。
屋子堂屋很大,門大開著還能看見雪,小室還能作畫看書。
小廚房的廚娘是母親為她選的,不過平日裡也就吃個早飯,中飯午飯她都是去正院壽安堂吃。
一大早,燕明蕎就讓丫鬟去門口迎著,顧綿是第一個到的,她還帶了禮物。
太傅府和燕國公府差不多大,但沒這麼多的丫鬟,今日見了,還挺稀奇的。顧綿送的是一塊禁步,玉製的,玉是託顧言找的,樣子她自己想的,再找人打出來。
雖然不值太多銀子,但也是一番心意。
燕明蕎很歡喜,但還是道:“你來就來了,帶東西做什麼。”
顧綿道:“送東西是因為高興,還用挑日子嗎。”
燕明蕎讓晴日把禁步收起來,“那可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很喜歡。”
其實,她知道顧綿是因為做生意的事兒,若是把她的幫忙當作理所應當,燕明蕎也不會高興的,這樣有來有往的也好。
嫂嫂也是這樣,但總想全給回來,不過她已經說過了,嫂嫂也保證了,日後不會那樣了。
屋裡窗戶開著,正好能看見窗前有一樹開得正好的白梅,雪花簌簌,順著窗子飄進來,偶爾還會有花瓣飄進來。
沒過一會兒,嘉元郡主和趙芸安也來了,兩人也帶了東西,只不過不算貴重。
燕明蕎沒開啟看,讓丫鬟端點心請大家品嚐,陳嘉元解下披風,遞給丫鬟,然後跟著燕明蕎盤腿坐在毯子上,這會兒還未到正午,還不是用飯點,就是從門口一路過來,該烤烤火暖手。
陳嘉元先道:“不用嘗也知道,你這兒的都是好吃的。”
趙芸安有些好奇,“是什麼呀。”
燕明蕎賣了個關子,“等來了你們就知道了。”
這剛從屋外進來,自然要吃熱的,但是中午還要吃飯,還不能多吃。
燕明蕎喊了聲晴日,很快,蓋著蓋子的圓盤就端了過來,揭開之後,裡面一個烤好的圓餅,被切了八塊,顏色是橙黃色,上面有醬香和奶香。
一層焦黃色的不知是什麼,聞著竟然有鹹香味。
都是貴女不好意思使勁嗅,出門在外遇見沒吃過的東西都是先看別人怎麼吃,燕明蕎輕輕托起一塊,捏著外面稍微鼓起來的殼,“你們快嚐嚐,新出爐的,應該好吃。”
燕明蕎並非第一次吃,二姐姐讓人送來的,味道像是發麵餅,但和餅不一樣的是,這是幹烤出來的,就用吊爐,而且,肉餅餡兒在裡面,它呢餡全在外面露著。
餅皮上這回放了金華的火腿片,青椒絲,松茸和松露,還有泡好的乾貝。
上面那一層二姐姐說是叫芝士,在燕明蕎看來,應該是牛奶做出來的,這奶香味更重。
反正她覺得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顧綿她們吃不吃得慣。
顧綿輕輕咬了一小口,慢慢嚼了嚼,然後慢慢嚥了下去。吃著很像玉芳齋的鹹口麵包,火腿好吃,能吃出鹹香細滑的口感,當嚼到蘑菇片時,是艮啾啾的,好像下一刻要爆出汁水,但其實沒有。
青椒絲吃起來回味甘甜,黑松露增香,總之,讓這個餅變得極其不一樣。
“明蕎,這個餅味道新奇,很是好吃。”
陳嘉元最喜歡餅中的奶香氣,回味綿長,她道:“我就說你這兒有好吃的,果然沒錯。”
趙芸安也道好吃,不過她話少,幾口就把餅吃乾淨了。
燕明蕎把盤子往三人面前推了推,“你們覺得好吃就好,廚房還有呢。還多做了些,等你們回去帶上,讓伯母她們也嚐嚐。”
很快,丫鬟又端上來四碗小點心,淡黃色的瓷碗,上下一般大,碗中是一片焦褐色,聞著香甜。
配著的是小銀勺子,燕明蕎介紹道:“這個我最喜歡吃,你們嚐嚐合不合胃口。”
陳嘉元舀了一小口,入口的口感像雞蛋羹,又像豆花,細膩綿滑,但吃著卻不覺得奇怪,香甜味也很合口。
燕明蕎:“這個是雞蛋牛奶做的,不過不單放了雞蛋牛奶,你們嚐嚐看,能嚐出來嗎?”
陳嘉元舌頭沒那麼靈,顧綿腦子裡只有好吃這兩個字,倒是趙芸安試探著道:“橙子皮?我聞著有橙子的香味。”
燕明蕎點了點頭,“沒錯。”
趙芸安道:“吃沒吃出來,這道小吃也很好吃。”
三人的手腳也暖活了,燕明蕎先帶她們參觀了自己的屋子,這才去了後花園。
今早雪還不大呢,小半日的功夫,地上已經基本見不到別的顏色了。
但有幾個小鼓包,陳嘉元好奇問是什麼,“這一個個的好像蘑菇呀。”
燕明蕎:“是花枝,秋日葉子掉光了,一冷就用稻草給包起來了,它們也穿厚衣裳過冬。”
陳嘉元以前都沒留意過這些,下雪之後還挺好看的。
她伸手接了幾朵雪花,又嫌冰給扔掉了。
小花園有幾樹梅花,趙芸安想弄些梅間雪回去泡茶喝,幾人便一塊兒幫忙,拿一個乾淨的小刷子,一個舉著小碗,一個拿刷子慢慢掃。
陳嘉元嘴裡喊著冷死了,可端碗的手極穩。
趙芸安眼裡帶著亮光,“很快啦,郡主你再堅持一會兒。”
顧綿純粹來玩的,她和燕明蕎站在樹底下,也不知道誰碰了一下樹枝,樹上的雪唰唰落下來,全落進兩人的脖子上。
顧綿冰得直跳腳,刷子差點扔了,“芸安,這茶真就非泡不可嗎!”
燕明蕎抖了抖雪,她還挺喜歡被雪冰一下的滋味的,蹲下悄悄攥了個雪球,朝著顧綿就扔了過去。
“誰,是誰打我!”顧綿把刷子扔了,眼疾手快地弄了個雪球,也不知道扔了誰,反正到了最後,四人手攥雪球攥得通紅,髮髻都亂了,拿出來的碗裡全是雪,不過都是地上的。
四人的衣服都沾了雪,到屋裡全化了,等把衣服換了,趙芸安還惦記著泡茶的梅花雪。燕明蕎許諾,等下次下雪了,把三棵樹的雪全弄好,封罈子裡給她送去。
趙芸安也不貪心,“一棵樹的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泡茶喝好了。”
燕明蕎笑了笑,招呼三人烤烤火,玩也玩過了,但不能著了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