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浮現出一抹魚肚白，入秋後，見日的時辰愈來愈晚。春華宮內略顯昏暗，宮內的宮人們紛紛點燈，陸陸續續忙碌起來。
江素在春華宮坐了很久，有人來為她更衣，頭戴冕旒。
林杲的面上總有種莫名的陰鷙。
他本身的面部線條分明硬朗，眉眼修長舒朗，唯獨這眼睫細密修長，再加上深陷的上眼窩，眼睫打下的陰影，就如同點睛之筆。
他像一匹陰暗的豺狼。
“……”逮誰咬誰。
帝皇之氣和白冷臉相配合，倒也和暴君這一詞相配。
江素始終閉著眼睛，她不確定在秘境中她是否能掙眼。長期捨棄一感，用識海來觀察周圍，讓她已經幾乎快忘記了自己的眼睛究竟有沒有問題。
“皇上，該上朝了。”老太監在一旁哈腰，恭敬道。
江素黔默不語，伸出了一隻手。
老太監立刻扶住江素的臂，身後跟了侍衛宮女。
————
金鑾殿。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拜過。
江素坐於龍椅之上，兩手隨意的搭在兩側，冕旒遮住了他的眉眼，薄唇盡露，模樣神情不威自怒。
她揮了揮手，下面的百官就明瞭意，手持笏板自行奏事。
“啟稟皇上，今日驃騎大將軍歸朝，已至宮外。”
驃騎大將軍……這不就是那個梁越嗎？昨天聽夏太醫那個語氣，李雪青這個人和梁越算是聚少離多，今日竟突然回來了？
應該是秘境故意如此，特意將我們幾人傳到這個節點。這個節點究竟有什麼事情呢？
“嗯。李雪青——”江素拉長了語調。
朝堂之上，幾乎無人不知李雪青和梁越這對夫妻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眼下見皇上聽了梁越的事情，就喚李雪青，心中難免有些猜測。
李雪青:“……”
方折今日能站在朝堂之上，全靠他從房間裡出來時，眼下的烏青和一副蒼白憔悴的模樣。
按照常理來說，一日不睡，對這副身體的主人影響並不大，奈何方折自己認為，自己如今是女的，便要扮演好女子的形象。
而他學習的目標是江素……
一個常年通宵，不吃飯，幾乎營養不良缺鈣，並且精神極度美好的少女。
不過，方折並不這麼認為。
“小醫修……就是……這樣的。”
江素是這個樣子，那麼世間的女子就都應該像她這樣才是……
方折自己想念小醫修，便要自己變成小醫修。
齊五攔了半天也沒有攔住這人對自己的面上揮拳的動作。
方折還會精準的把控自己的力量，和作用於面上時的力量角度。
他用“李雪青”本身不大的力量，揮拳砸擊下眼眶。兩拳後他就獲得了江素同款烏青，美其名曰，應該二字。
女子就應該這樣。
齊五看著這人一副被放了血的模樣，腦子如同被天雷抽了一般，轉頭就悄無聲息的帶著盔甲跑了。
臨走還尷尬的笑了笑，隨口說了句:“確實很像。”
確實瘋起來很像。
那老管家說的訊息裡，梁越是明日進城，那麼現在應該是在城外。他賭了一把，賭了梁越帶領的歸兵正守在城外不遠。
最後果不其然，真在城外。
副將瞧他這副倉皇奔走的模樣，身上還就穿著單薄的衣裳，心裡就默默的就給他加了個解釋。
為自家將軍加了外袍，還悄聲的問道:“將軍？這次怎麼這麼快？你和李大人這麼長時間不見，我還以為要日上三竿，我們慢些行等等你呢。”
這副將嘴角憋著笑，明裡暗裡猜測是不是他們將軍的夫人把他們將軍給趕出來了。
李雪青是何人，當朝的重臣，皇帝身邊的大紅人！一介女流通曉土木建工機關之術。甚至連他們軍中的某些玩意，都是人家李大人做的。
他們巴不得李大人來軍隊裡陪自己家將軍，兩人一同去將外敵打的落花流水，少了小夫妻的分離，他們部下還多了好些裝備。
眼下見自家將軍吃了癟，倒不是會為其打抱不平。
齊五:“……”你們禮貌嗎？
副將見他沒什麼精氣神，不禁提醒到:“將軍，過幾個時辰就要面聖了，你這副面色，恐怕皇上要有所擔心了。”
“梁越”搖了搖頭，故作苦悶的說道:“無妨。”
他齊五擔心什麼面色，就方折自給自足的那兩個拳頭，你口中的李大人才是面色最不好的！
方折也憑著自己這副愁容，被自家老管家貼心的派人親自送入宮中，混著大隊伍入了殿內。
至於站哪裡……
只要他站了別人的位置，那個位置的大臣就會主動的將這看起來十分“慘淡虛弱”的李雪青，攙到她本身的位置。
於是方折站在整個大殿，文武百官中的第二行，靠近中心的位置。
他聽到這位皇帝喚自己身份的名字，學著方才的其他官員的動作，行了禮。
“臣在。”李雪青回道。
江素正在分析這李雪青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這人的聲音相較於尋常女子，略有低沉，其中兩字回應時竟然在“臣”音拖了半息的音。
江素有種有些不解。
尋常人都是在“在”一字拖長音，她怎麼在中間。
聽起來是個穩重的人。
江素勾唇，沒有回應，反而高聲道:“梁越何不進殿？”
下方的大太監立刻傳話到:“宣驃騎大將軍梁越進殿。”
“宣驃騎大將軍梁越進殿。”
“宣驃騎大將軍梁越進殿。”
三聲過後，齊五，也就是梁越，一身未卸的戰甲，風塵僕僕，快步走來。行至大殿前，行禮。
“臣，梁越，拜見聖上。”
“免禮。”江素揮了揮手。
梁越和李雪青如今都流露出一副苦相，周圍的大臣早就看到了李雪青臉上的烏青，滿是憔悴，梁越也流露出無限風霜。
可惜……江素看不到啊！
朝中眾人正在疑惑，按照雁門關如今的形式，仍然有外敵不斷侵襲，遠不到梁越歸來的時候，他怎麼偏偏帶了一隊人馬回來了？
江素突然開口，聲音冷厲，
“梁越，你畏戰先逃，將雁門關數萬將士棄之不顧，該當何罪？！”
齊五愣在原地，心中震驚道:“我是畏戰先逃？？？”
逃兵的後果是……
“呵，無話可說了是吧。拖出去，先砍一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