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周美西打算買下這條裙子。
裙子確實特別好看，也很適合她，過生日或者跨年的時候都能穿，一定會很出片。
不過買單的時候她還是順手拿上了那條西裝裙。
蘇荃看到就皺起了眉，連“哎”了三聲伸手攔下，“你還買這個幹嘛？”
“這個裙子我也很喜歡，但是不適合。”周美西解釋說，“太張揚了，畢竟是助理。”
“就是要張揚啊，那種場合不張揚怎麼行？”蘇荃恨鐵不成鋼地給她灌輸自己的理念，“雖然他是老闆，但怎麼說也是男的，哪個男的會希望自己身邊的人黯淡無光？再說了，誰規定助理就必須低調端莊？那是上個世紀了，姐。”
周美西沒有聽進去，直接刷卡帶走了兩條裙子。
這下好了，兩個月工資沒了。
去做指甲的時候蘇荃也一直還在勸她，周美西左耳進右耳出了。
今晚她們弄到一點才回家。
本來快過年她們都會約著去做三件套的，美甲、卷睫、染髮，只不過恰好週末要去參加宴會，所以周美西提前了兩天來弄。
她原本就是大波浪，已經有點看膩了，於是拉直了頭髮，順便染了個亞麻棕。
淺髮色特別適合她，很顯白顯嫩，染完後造型師都特別滿意，拉著她拍了好幾張照片發朋友圈打廣告，一個勁誇她像愛豆。
蘇荃還在不依不饒的勸她：“我靠，這個髮色配那條裙子，整場的男人都會愛上你，絕對給你們老總長臉，升職加薪那不是唾手可得？”
周美西：“……”
第二天周美西頂著新發色去上班，小宋又是大呼小叫了一番，直說她改頭換面，還一臉欣慰，覺得是自己的說教起作用了。
周美西端拿鐵進去給凌月時，對方視線在她身上也是一頓，笑著說：“真是有點過年的感覺了，今天來公司看到每個人都變漂亮了。”
周美西也忍不住笑，“實在是再晚就漲價了。”
她反應有點慢，出了辦公室才意識到凌月是在誇她漂亮。
這讓她忽然有些動搖，於是週四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她還是把那條裙子一塊塞進了登機箱。
收拾好行李，周美西給凌月發了一條航班資訊提醒他：凌總，我預約了車，明天早上大概九點多到你家門口。
凌月很快就回了一個“好”過來。
第二天周美西早早就起來了。
這畢竟是第一次和領匯出差，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打算出一絲差錯。
她洗了個澡，厚厚地塗了一層身體乳，秋冬靜電多，可不能電到凌總了。坐飛機不想化妝，她只塗了個防曬，頭髮梳了一個緊貼頭皮的低丸子頭，而後選了一件助理標配的黑色長呢子大衣——這樣無論凌月穿西裝還是穿大衣，她站在旁邊都不算突兀。
她動作很迅速，所以時間還算充裕，順便就從冰箱拿出食材做了兩個三明治。
到凌月家的時候，其實還沒到九點。
她給凌月發了資訊，雖然說了不著急慢慢來，但對方還是五分鐘後就提著箱子出來了。
果然他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
“凌總早。”周美西開啟車門要下去迎他，對方卻很紳士地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自己將行李箱放到後座，而後上車坐在她旁邊。
“早。”凌月顯然剛睡醒沒多久，眼圈還有些迷離的泛紅。
“昨晚沒休息好嗎？”周美西笑吟吟地問他。
凌月揉了揉鼻樑，無奈道：“昨晚去我小姨家吃飯，陪她打了半宿的麻將。”
周美西又笑著問他：“吃過早餐了嗎？”
其實他早上起來喝過燕麥片了，不過看到她手裡拿著的三明治，還是搖了搖頭，“沒來得及。”
也不算撒謊，燕麥片怎麼能算早餐？
對方果然慷慨遞過來一個三明治，“那吃三明治嗎凌總？剛好我多做了一個。”
凌月沒有和她客氣，說了聲“謝謝”後就伸手接過，拆開包裝咬了一口，味道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樣美味。
他見到過好幾次她和小宋早上在茶水間吃三明治，有時候是雞胸肉，有時候是牛肉，夾了胡蘿蔔、青瓜絲、煎蛋和生菜，看起來就很好吃。
看到凌月微微揚了揚眉，周美西放下心來，自己也拆開咬了一口。
她的水平是一如既往的穩定。
“這是什麼醬？味道還不錯。”凌月問。
“芥末青瓜蓉醬。”周美西說，“我早上吃肉會有點膩，所以都會放這個醬，裡面的酸黃瓜很解膩，口感也不錯。”
是很好吃，他把一整個都吃掉了，其實早上的燕麥還是有點飽腹的，所以這會子真有點撐了。
凌月是商務艙，到了機場周美西先把他送到VIP安檢通道，然後才轉身去她的經濟艙通道安檢。
上飛機的時候周美西看到凌月了，空姐正微微蹲在他座椅前側低聲跟他說著什麼，周美西經過時兩人視線撞到一塊，她率先彎唇衝他眨了眨眼。
凌月便也對她一笑。
起飛時周美西想眯一下的，結果她後排是個小孩哥，時不時的就不小心踹到她的座椅後背。
她只能放棄補眠，拿出手機看電影。
飛機落地後她第一時間就站起來了，但她的位置比較靠後，排隊下機還是耽誤了一些時間。不想讓商務艙先下去的凌月久等，下了飛機後的周美西幾乎是一路小跑往外走。
凌月出來沒一會，就看到周美西拉著小箱子疾馳，人少時還會跑兩步，心裡忽然有些說不出的情緒。
商務艙或頭等艙都會比經濟艙的先出來，如果有行李託運，有時候還需要等更久。小秦就從來沒著急過，只是等得久了會給他打個電話告知他一下，或者看到他時會加快腳步。
他也從來不會覺得等十分鐘有什麼。
他給周美西撥了電話，女人正戴著藍芽耳機，看了一眼手機立刻接通了，“抱歉凌總，我馬上就到了。”
聲音還有些氣喘吁吁。
“不著急。”凌月也開始往她那邊走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我們不趕時間。”
說話間周美西已經抬頭看到他了，頓時腳步更快了，“凌總您不用過來，出口在您那邊。”
凌月仍然往前走了幾步，兩人匯合，又並排一塊往出口走。
“司機已經到了。”周美西微微喘著氣說。
凌月刻意放慢了步伐，“恩”了一聲。
周美西察覺到了，以為他是因為飛行有些疲倦，便也慢下了腳步，聲音不免帶了些安撫的情緒，“一會就直接回酒店了，可以休息一會。”
司機在出口舉著“LING”的牌子，倒是很好認。
周美西是真的累了，一上車就睡過去了。
幾小時的經濟艙真的跟坐牢一樣。
凌月並不累，但他剛落地，手機上幾十條未讀資訊，大多都是工作上的事，一一處理完後，司機提醒他快到酒店了。
凌月轉頭，旁邊女人歪著腦袋睡得正酣，臉頰紅撲撲的，嘴唇微微張著。
其實他早就能預料和周美西一塊出差是最舒適的選項，只是對方一個女生他實在不太好意思主動開口。
小秦、小宋、小週三個人做助理是完全不同風格的。
小秦細心但不太會揣摩人意，他和小秦之間的契合完全是靠時間一點點磨合來的。
小宋雖說做事也很牢靠，交待他的事他能完成得很漂亮，但他是完全不會多做一點事的人，如果你的要求是90分，他就絕不會做到100分。比方說上次出差，凌月沒讓他安排車，他就會預設一起在機場集合，他不會提前預約好車接送。
周美西則是非常符合他心目中的完美助理人選，細心，會察言觀色，有些事不需要他交待都能提前遞選項給他。
他忍不住考慮小秦如果最後回不來的話，把她勸來做助理的可行性了。
凌月沒忍心叫醒她，最後是車停到了酒店門口，她自己驚醒了過來。
凌月視線移開得有點慢，於是周美西還是捕捉到了一點，但不太確定，剛剛凌月在看她嗎？完了，她睡覺的模樣有點蠢。
周美西將外套搭在手臂上下車，司機替他們把箱子拿下來，酒店門童立刻接手，一邊拿起他們的箱子，一邊將他們往裡迎。
順利辦理入住後他們一塊上電梯，凌月住頂層的套房，她住下面的普通客房，她先到了樓層。
“那我先回房間了凌總。”周美西提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出電梯，提醒他道：“晚會八點正式開始，到時候我提前來找您。”
凌月在電梯裡點點頭，“好，辛苦了，你先好好休息。”
周美西揚起一個笑，“好的凌總。”
周美西回了房間又睡了會，日落時分準時醒了過來。
精神飽滿但飢腸轆轆。
她帶了泡麵，燒水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這才發現凌月居然給她發了一條語音。
“剛剛和沈總碰頭喝了個下午茶，給你也點了一份，醒來餓的話可以叫客房服務送上去給你。”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啊。
周美西連忙打電話叫人送了食物上來。
說是下午茶，但幾乎算是包含了晚餐。不僅有蛋糕水果飲料，還有意麵烤翅和蘑菇湯，裝滿了整個餐車。
周美西將食物擺到窗臺的小几上，對著城景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凌月，然後發了一通彩虹屁過去：謝謝凌總「色」～剛剛我真的快餓死了，熱水都燒上了準備泡泡麵來著「大哭」。
凌月沒有立即回覆，她吃了兩口意麵，又比了個大拇指拍照過去。
她飽餐了一頓，而後開始洗臉敷面膜化妝。
她都化好妝準備換衣服了，手機才響了一聲，凌月回了一條語音過來。
“我剛睡醒。”
語音很短促，他的聲音沙啞含糊，音調又低，周美西多放了幾遍，才聽清。
手機又響了一聲，他又連發了好幾條過來。
“酒店的食物是挺不錯的。”
“等我洗個澡，很快。”
“我們遲點也沒關係。”
周美西穿上那件西裝裙，對著鏡子盤頭髮時忽然覺得有些彆扭。
蘇荃說得沒錯，這條裙子確實有點端著。
主要是她染了淺髮色，頭和身有一種割裂感，越看越奇怪。
理智告訴她要低調，要符合身份，但她卻忍不住頻頻望向行李箱裡的流蘇裙，糾結中又後悔沒有帶多一條裙子備選。
最困難的抉擇時刻，是當凌月的電話打來的那瞬間。
“我好了，到你房間門口等你？”凌月在那頭體貼地問道，“還是你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已經好了。”周美西說，她聲音遲疑著，心跳越來越快，最後還是沒忍住向他尋求建議，“凌總，其實我帶了兩條裙子，但不知道應該穿哪條。”
那邊一靜。
周美西電光火石之間又反應過來，生怕引起對方誤會，連忙腳趾扣地地解釋：“您別誤會，不需要你到我房間幫我選，就是，就是我帶的兩條裙子一條很適合助理的身份，一條不那麼適合。”
凌月似乎並沒有過多的思考或猶豫，聽完了她的話直接就笑著開口說：“這樣的場合也並不是那麼重要，所以選你喜歡的就好。”
答案不言而喻。
周美西想，如果今天在這裡的是小宋，他也一定會選那條讓他驚豔全場的裙子，他永遠先選取悅自己。
然而其實做這個選擇並不會產生任何後果，小宋是把所有場合都當T臺的，也沒看到凌總對他有什麼看法。
凌月從來都很包容下屬，是她自己瞻前顧後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那條裙子，把頭髮披散下來，用髮卡別在耳後。
裙子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根本連配飾都不需要戴。
一邊往門口走一邊給凌月發了資訊說自己好了，資訊剛發出去，她就聽到門外傳來手機資訊的聲音，周美西微微一怔，開啟門就看到凌月靠著門框站在門口正要看手機。
他今天的這一身很休閒，淺薄荷綠的刺繡西裝，搭配同色系的板鞋。大概是剛睡醒的原因，他頭髮還有點亂，雖然已經用髮膠定了型，但頭頂還是有幾簇頭髮不受控制地翹著。
看著倒是有點可愛。
對方沒料到她會忽然開門，也是一怔，而後站直身子，掃了她一眼。
“凌總，你下來很久了嗎？”周美西問。
“剛到不久。”凌月說，他挑著眉歪了歪頭，眼睛裡帶著笑意，“我忽然有點好奇不那麼適合的裙子長什麼樣了。”
周美西望著他的眼睛微愣，不，她肯定對方是知道的，明顯這一條才是不那麼適合的那條裙子。
但他這麼說，輕易就化解了她換上這條裙子的忐忑和猶豫。
周美西想，他家教一定非常好，否則怎麼會養成這麼高的情商？這樣的人就連視線都非常有禮貌，只一開始看了她的裙子一眼，之後都只是望著她的眼睛，完全沒有亂瞟。
當然也有可能對方並不覺得漂亮，也根本對她不感興趣。
不過這讓她又自在許多。
又覺得萬幸自己臨時換了裙子，不然那條西裝裙站在他身邊的話就是少爺和老氣橫秋的管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