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二天早上週美西一到公司小宋就關起門把她拉到角落，悄悄跟她說：“寶，我跟你說昨天晚上出事了，你先有個心理準備。”
周美西莫名其妙，“怎麼了？”
“昨晚研發部不是加班嗎？我和部長都先走了，你幫他們訂的餐對不對？”
周美西面容微微一滯，隱約就有預感了，“是我訂的，但是昨晚訂餐後凌總就把我叫走了，我沒等到餐來。”
因為以前分餐就會出問題，所以訂餐數量大種類多的時候她都會到茶水間對著他們報上來的單子分餐，昨晚她走得急，只是出門時跟前臺說了一聲讓她幫忙看著取餐。
“我也是看他們小群吐槽才知道的，他們抱怨說分餐分得亂七八糟，首先數目就不對，牛肉只有幾份，剩下的全是雞肉。市場部和專案部也有人加班，有幾個沒報餐的也去領了，就導致研發部的餐數不夠，種類也弄錯了好多。”小宋說。
這個昨晚周美西也是回到家看資訊才發現的，餐廳老闆也沒給她打電話，只是留了條資訊，就自作主張替換了缺的菜品。
她一直在開車，就忽略了這個資訊。
“還有訂的水果也都是壞的。”小宋說，“昨晚他們各自都在小群裡吵翻了，然後幾位部長又向人事反映了一下。你知道的，人事那幾個，最喜歡打小報告了。”
言下之意是今天早上肯定就會彙報到凌總那兒去了。
周美西臉上的表情出現了裂紋。
她是真的覺得疲憊且分身乏術。
可是她不能怪到點就下班去接小孩的部長，也不能怪和她一樣一下班就去送禮的小宋，難道還能怪忽然把她叫走打亂她工作節奏的凌總嗎？
出了紕漏別人只會覺得是她能力不足。
茶水間凌亂不堪，顯然昨晚的加班餐導致大家都有怨言，吃完了也沒怎麼收拾。
周美西戴上手套默默收拾，又把垃圾桶裡的水果拍了照發給水果店，然後交給小宋去吵架理賠。
這一整天周美西都有點煎熬。
尤其到了中午去吃飯的時候，坐她背後的人還特意用她能聽到的聲音陰陽怪氣地說自己為公司當牛做馬結果加個班連飯都吃不上。
周美西既覺得有些內疚，又有些厭煩。
誰還能有行政牛馬了？事情做得好是應該的，做得一般就會被一直挑刺，一旦真的除了差錯，那就是全公司的罪人。
臨近下班的時候小宋又帶來了新訊息：凌總找人事談話了。
周美西一驚，連忙問道：“凌總來公司了？”
“沒有，說是打電話，我看他們部長忙前忙後的，估計要有動作了。”
於是周美西除了煎熬，還開始忐忑。
到了第二天，凌總要新招一個行政的訊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公司。
很明顯是針對那晚點餐的事情。
因為這個訊息一出，不少人幸災樂禍，甚至還有人在茶水間說了“明明應該是換掉而不是招新，德不配位的人憑什麼領公司薪水”這種指向性明顯的話。
雖然都是行政，但因為那天訂餐是周美西負責的，部長和小宋完全沒有受到牽連，只有她成了眾矢之的，走到哪都被人刻意忽視，只拿眼尾飛她。
周美西覺得丟臉，也有點委屈，更多的是惱火，別人不知道就算了，難道凌月還不知道那天她是為什麼顧及不到點餐嗎？
凌月直接下達的指示，人事部那邊動作出奇的快。當天在招聘網上掛了資訊，篩選了兩天簡歷，第三天就組織了面試。
年底招人不太好招，但其實行政崗位是很好招的，因為基本上沒有什麼專業限制，他們公司福利待遇又這麼好。
那天面試了五個人，最後敲定了一個女生。
小宋悄悄跟她分享打探來的訊息：“聽說留下的那個是內推的哦。”
“不是有三個都是內推的嗎？”之前人事部有發簡歷給部長，畢竟是招行政，肯定要問過部長的意見，當時她也拿給周美西看了，“留的是哪一個？”
“留的是有後臺這個。”
周美西頓時和小宋交換了一個眼神，無聲地詢問他：“後臺是誰？”
“研發部的部長。”小宋輕聲說，他們辦公室關著門，部長也沒來，所以小宋沒有保留，“人家說了，他們研發常年加班，後勤沒有保障怎麼行，就安插了一個自己人來唄，人事那邊就預設了。”
周美西無言以對。
人事這次的效率出奇的高，到下午就在公司內網和群裡都發了錄用通知。
“部長，新人是元旦過後到崗是嗎？”周美西探頭問。
部長回頭，“還叫我部長啊？”
周美西：“啊？”
小宋歪過頭笑著說：“她肯定沒仔細看檔案。”
什麼檔案？
周美西立刻反應過來，翻出群聊裡的檔案點開看，發現那不僅是一份錄用通知，下邊還有一份任職通知。
部長調到人事部，周美西任行政部部長。
周美西愣了一下。
這段時間她其實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也基本預設自己的部長之位是泡湯了的，因為她覺得自己搞砸了事情，還是這麼小的一件事，她以為凌月會對她失望。
這段時間以來所受的委屈瞬間全像是泡沫被戳破了，對凌總的感激化作一個個新的泡沫充盈了她的心裡，飽滿膨脹，簡直要溢位來了。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部長，但是每個月能多拿幾百塊錢呢，五險一金也提個檔，年終獎還能多個千來塊。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當頭給她升職，無異於是對她的肯定，她感受到了來自領導的小小的維護。
公司裡那些陰陽怪氣的話自然也再也聽不到了。
一時連小宋都有點嫉妒，說公司對她的那些怨言凌總不可能不知道，他明明可以過了風聲再給她升職，但卻還是在招新的同時一聲不吭地給她升了職。
“這擺明了是在昭告天下即便你工作出了紕漏，你也是他欽點的部長，幫你穩坐這個部長之位呢。”小宋酸溜溜地說。
他不是嫉妒她升部長，而是嫉妒凌月對她的重視，明明大家都是代班助理嘛。
“請你吃飯請你吃飯。”周美西連忙安撫他。
臨近下班的時候凌月來了一趟公司，他一進辦公室，小宋就屁顛屁顛進去送水，出來的時候又過來叫了周美西一聲：“凌總叫我們去他辦公室。”
周美西有些忐忑地跟著小宋一塊過去了。
一進門，凌月就抬起頭笑著對她說：“恭喜了，周部長。”
周美西莫名有些赧然，但還是嘴甜又認真地回答他：“謝謝凌總的倚重和提攜，日後我會更努力的。”
“我自然是信任你的。”凌月說，“你們部門的情況我比誰都清楚，是我沒協調好，這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周美西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喉嚨都有些發緊。
凌月對上她的視線，一秒就讀懂了她眼底滑過的無聲的委屈。他微微一笑，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柔聲說道：“所以這也是你應得的。”
“叫你們進來是有個壞訊息。”凌月繼續說，“秦助理陪產假本來下週要休完了，但他家裡有些事，他跟我提了辭職。”
知道凌總還有下文，周美西和小宋沒有出聲，站在他辦公桌前靜靜地聽著。
“他畢竟也跟了我好幾年了，我沒讓他辭職，給他停薪留職三個月先處理家裡的事，到時候如果他真回不來再說。”凌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才接著說：“我的事都太瑣碎了，臨時招個助理我也用不習慣，所以這三個月還得你們繼續頂一下，周部長為主，小宋為輔。”
他說完後辦公室靜了幾秒，周美西沒有開口，小宋先是看了看她，才小心翼翼地問：“但是鍾姐調走了，行政部就三個人，又是年底，我們……”
“恩，這個我已經跟鍾琪說過了，這個月她還是先繼續留在行政部協助你們。”凌月說，“以後加班訂餐的工作由她和新招進來的那個人負責。”
這樣看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了，但小宋心裡還是不太樂意的，因為助理的活大多數都要加班。
打工人平生最恨加班。
周美西表情沒什麼變化，凌月於是望向小宋，淡淡道：“這三個月小秦那份薪酬你們兩平分。”
這小宋就拒絕不了了，眼睛都立刻放光了。
誰會和錢過不去，何況他只是打輔助。
看出他被搞定了，凌月視線又落到周美西身上，“周部長，如何？”
她還能如何，這一聲周部長無疑是在提醒她：喂，我可是剛給你升職加薪。
別的領導是恩威並施，凌月是恩恩恩恩，讓她給他當牛做馬她都願意。
再說她一開始也沒打算拒絕的，只是她要留一點餘地給小宋發揮。
於是和小宋齊聲應下了，還不得不說了一通“能為凌總分擔工作是我們的榮幸”這種言不由衷的話。
凌月也只是搖著頭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