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識相

國慶節第二天，天氣晴朗。

空曠又筆直的馬路上，只有知了鳴叫的聲音。

時乖緊張地輕踩油門，聲音發抖：“它......它動了。”

“嗯，”江戒單手撐在下巴上，含笑看著她，“你踩它，它自然就動了。”

“怎怎麼辦？”時乖手腳慌亂，不知道是該踩油門還是剎車。

“慌什麼，隨便試試。”

原本空無一人的馬路上，突然跑出來一輛電動車，時乖想尖叫：“江戒江戒，怎麼辦？”

她不記得剎車是哪個了。

電動車直衝她開，她不瞭解車子的寬距，慌張之後方向盤勐打，撞到路階上。

車子熄火。

電動車慢悠悠地擦著車身過去。

時乖靠在椅背上喘氣，真是嚇死她了。

旁邊的人一直沒有聲音，她怒氣衝衝地去看：“你怎麼都不說話，你都不幫我拉手剎！”

江戒嗤一聲笑出來：“寶寶，我發現你除了籃球學不會，現在又多了一樣啊。”

“你在嘲笑我？”時乖忍不住怒，解開安全帶，湊過去打他，“很危險的好不好，你居然還這麼澹定？”

江戒一邊笑一邊握住她的拳頭：“沒笑話你——”

他輕咳了下：“你掛個一檔能有什麼危險？”

“我不學了。”時乖抽出手，旁邊的人太不靠譜了，她接著說，“改天讓舅舅教。”

江戒蹙了下眉，伸手捏著她的臉：“寶寶，我發現你一個特別不好的習慣——”

“什麼？”時乖盯著他的眼睛。

江戒慢悠悠地開口：“遇到事情，先想到的是舅舅——”

音調拖長，“而不是我。”

時乖撅撅嘴，小聲滴咕：“那還不是你不靠譜。”

原本說好的，有危險他幫忙拉手剎，結果全程眼睛盯在她臉上，光知道笑。

“你說說我哪裡不靠譜？”江戒側坐著，一本正經地問。

時乖覷了他一眼，很認真地想了下，掰著手指頭數：“你會掐我，會罵我，還推我......”

她說一條，江戒面色沉一分。

等她終於說完，江戒捏著她的下巴，咬著牙笑：“又開始翻舊帳了是不是？”

時乖哼一聲，控訴地說：“你還不許我翻舊帳！”

江戒面色越來越黑，氣的手指發抖：“老子真是......”

“你現在又想罵我！”時乖迅速堵住他的話。

江戒磨著牙，胸口起伏，好半晌擠出一句：“我錯了，行不行，小祖宗？”

時乖驀然笑開，脆生生地接：“我原諒你了。”

“下次還提不提？”江戒眯著眼問。

時乖拿開他的手，笑嘻嘻趴到他懷裡，在他頸窩裡不停地蹭：“我最最喜歡江戒了。”

江戒突然欲哭無淚。

他心情翻上翻下，情緒起起伏伏，被眼前的小姑娘搞的，想哭。

他把時乖推開兩分，重重吻了一下：“學會欺負哥哥了，嗯？”

時乖彎著唇看他：“不欺負你，好喜歡你。”

她看著江戒又想湊上來吻她的樣子，連忙後退：“江戒，我帶你去看時秒吧？”

江戒怔住。

車外陽光燦爛，熱氣蒸騰。

車內開著冷氣。

他手臂上起了細細的疙瘩。

歡喜卻從眼中漫出，他遲疑地開口：“你......願意帶我去見他們了？”

他從不敢主動提這件事。

他知道兩人之間隔著一條小生命。

那是小姑娘心中，不可觸碰的傷痛。

他身份尷尬，從不敢去提。

時乖彎起眼睛，臉頰上淺淺的酒窩格外甜美，她看著江戒歡喜又不安的樣子，伸手捧著他的臉：“想把你介紹給他們。”

話音剛落，便被扯進懷裡。

江戒把臉埋在她頭髮上，啞著聲音回：“好。”

他心底，最後的那一絲不安，徹底消失。

兩人開車來到墓園。

時乖一年多沒有回來，三塊墓碑卻被打掃的很乾淨，前面放著玩具和鮮花。

看樣子，杜衡和許千鶴都經常來。

時乖把花放下，眼睛有些溼潤。

爸爸媽媽，你們看到了嗎，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她看向時秒，小傢伙依然是笑呵呵的樣子。

她伸手摸著上面的照片，有些歉意。

“時秒，會不會怪姐姐？”

“不會的。”江戒蹲在她身邊，“都是我的錯。”

他接過時乖手裡的神奇校車，坐在地上，細長的眼睛柔和地看著時秒：“以後姐夫來幫你念，好嗎？”

“別亂說話。”時乖忍不住打斷他。

什麼姐夫？還沒影的事兒好嗎。

江戒輕笑一下，也不跟她鬧。

風吹動地上的菊花，清苦的香。

他低聲地念。

時乖靠在他肩上，閉上眼睛。

陽光灑在她臉上。

爸爸、媽媽、弟弟還有江戒，都在她身邊。

江戒唸的很慢，似乎想多陪伴這個小傢伙一會兒。

時乖倚在他肩上，慢慢睏倦。

半夢半醒之間，她唇角微動。

她看到爸爸媽媽和時秒站在她面前，在笑著衝著點頭。

時乖也跟著微笑。

一直到太陽西斜。

江戒跪在時爸時媽面前，低聲說：“爸爸媽媽，我會好好愛她，你們把她交給我，好嗎？”

天邊出現薔薇色的夕陽，他抬頭看了看。

然後笑了下。

站起身牽住時乖的手，往外走去。

一直到車上，時乖才抗|議地開口：“誰許你喊爸爸媽媽了？”

江戒捧著她的臉，在她唇上啄了下：“已經喊過了，你要是不要我，爸爸媽媽不會放過我的。”

時乖撅著嘴，不吭聲。

安靜的車內，放在儲物格里的手機響起。

江戒接起來，覷了眼時乖，低聲說：“嗯，好，姐，我們商量一下。”

掛掉電話，江戒抿了抿唇：“寶寶，那個，徐行之和千鶴姐明天訂婚，去嗎？”

時乖怔了下。

“寶寶要是不想去，咱們就不去。”江戒看著她的神色，把她擁進懷裡。

“去。”時乖趴在他胸口，輕聲說。

許千鶴對她不薄。

即使去了，會再次見到徐陸霆。

江戒嘆了口氣，下巴抵在她頭上：“別怕，有我在。”

他明白她的擔心。

若不是顧及他和許千鶴，她不會這樣為難。

-

晚上的時候，方陳幾個人組了個局。

他們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時乖。

包廂裡一片熱鬧。

方陳無語地看著一直單手撐著下巴，歪著頭把視線盯在時乖身上的江戒。

他輕咳兩下：“哥，行了吧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江戒頭也沒回，喃喃回：“你管老子，老子愛看多久看多久。”

那是他自己姑娘，他們想看，他還不樂意呢。

幾個人噗嗤笑出來。

時乖伸手把他的臉推過去：“江戒，你正常點行不行？”

盯著她一個晚上了。

江戒嗤了一下，終於坐直，懶洋洋地盛了碗湯放到時乖面前：“餵我。”

時乖手上的快子啪一下掉到桌子上。

“哥，能要點臉嗎？”方斯文抽著嘴角，想掀桌子。

時乖忍不住笑：“你自己喝，我去洗個手。”

她手上粘乎乎的，難受死了。

看著人出去，幾個男生立刻躁動起來：“我|操，哥，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

“你|他|媽膽子挺肥啊。”江戒把快子甩過去。

男生之間鬧起來，沒大沒小沒輕沒重的，什麼話都往外說。

方陳咳了下：“哥，小學霸手機響了。”

江戒低頭瞥了眼，慢騰騰地接起來：“哪位？”

電話裡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江戒的臉色慢慢沉下去。

掛掉電話後，方陳幾個面面相覷：“怎麼了？”

剛才還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轉眼就面色陰沉。

江戒眯了眯眼，把通話記錄刪掉：“誰都不許說。”

“出事了？”方斯文小心翼翼地問。

江戒沒有回答，只是在網上搜尋著化大的校園網，登陸上去。

好半晌，才勾著唇角，眼尾卻慢慢紅起來。

“到底怎麼了？”方陳著急地站起來。

方斯拿過他的手機，上下翻了翻，嘴裡低聲罵著：“我|操，這是仗著小學霸一個人在那裡，可著勁兒的欺負她啊。”

江戒抿緊了唇。

難怪，難怪她這次回來，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怪我。”他啞著聲音說。

怪他想的不夠周到，憑白買了個房子給她，沒名沒分的。

被別人看到了，可不得亂說。

“打算怎麼辦啊，哥？”方陳問。

江戒盯著面前的湯碗：“怎麼欺負我姑娘的，怎麼找回來唄。”

“這種好事兒，可不能落下我們啊。”方斯文磨拳擦掌。

江戒笑了下，只是眼底冰涼：“還有個事兒，得要你們幫一下。”

-

時乖從洗手間回到包廂後，感覺氣氛有點怪：“你們都怎麼了？”

“沒事。”江戒勾著她的脖子，攬到懷裡，“一群單身狗被刺|激到了。”

“真的，除了不要臉我真想不出第二句話了。”方陳說。

時乖抿著唇笑：“江戒，你怎麼這麼粘人啊。”

“帶你去看電影好不好？”江戒抵在她額頭上，笑著看她。

時乖想了想，點頭。

她推開江戒，看著方陳他們：“要不要一起啊，聽說有個恐怖片可了。”

方陳一口水噴出來：“我們不去，怕被戒子哥揍死。”

“識相。”江戒挑著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