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帝師短劇

第一卷 第248章 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夏日炎炎,最愜意的事情莫過於去水上避暑了。

溱湖又名喜鵲湖,因“昔多喜鵲飛集”從而得名。

坐在船上的眾人,看著船舷邊清澈的湖水,吹著湖面上的習習涼風,頓時感覺一路上的暑氣和疲憊全都一掃而空。

尤其是那個【小公爺】呂恆,跟個沒出閣的大姑娘似地,見到什麼都一驚一乍的。

“呀!水鳥哎……”

“有魚,船邊有魚!”

“好大一片荷田,荷葉好綠,花瓣好粉嫩哦!”

好吧!確實是個沒出閣的大姑娘。

不過現在沒那麼多人,雖然她還穿個男子的衣衫,但徹底不裝了,嘰嘰喳喳別提多興奮了。

再看咱們眉生多好。

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徐鶴身邊,是不是給徐鶴端來一杯香茗,兩人一邊品茗一邊欣賞著湖光山色。

“菱葉縈波荷颭風,荷花深處小船通!”顧眉生唸完白居易的《採蓮曲》上闕,便低頭含笑喝茶。

英國公府的小公爺還在船頭大談荷葉綠,荷花粉時,看看人家才女……

人比人啥來著?貨比貨怎麼說?

“嘶……”徐鶴突然轉頭看向顧橫波。

剛剛這兩句詩出自顧橫波的口中頗有深意啊。

因為這首詩的下半闕是:“逢郎欲語低頭笑,碧玉搔頭落水中。”

這可以理解為一首情詩,這【郎君】她說得到底是誰,環顧四周,薛永志在船頭護衛著呂丫頭,防止她落水。

這艙中就只有自己跟她相對而坐。

哦對了,還有李思夔和張三讓這兩個傢伙,因為怕他們年紀小亂跑,所以被徐鶴強按在艙內,哭唧唧地吃著點心。

【郎君】跟兩個小屁孩肯定沒有關係吧?

想到這,徐鶴朝顧橫波看去,只見她神色清淺,眉目如畫,低頭品茗間看不到神情如何。

徐鶴搖頭一笑,人家顧大家說不定就是有感而發,隨口唸了兩句詩而已,自己似乎太過敏感,想多了。

這時呂恆讓人將船劃入荷塘中,出手做起了【採花大盜】,徐鶴見狀,看了一眼喝茶的顧橫波,然後情不自禁和道:“綠塘搖灩接星津,軋軋蘭橈入白蘋。”

就在他剛剛唸誦出口時,低頭喝茶的顧橫波手微微一顫,差點將茶水抖了出來。

只見她紅著臉抬頭看向徐鶴。

當徐鶴看向她時發現,這顧大家的臉上羞意濃濃。

只見她似羞含怯地白了一眼徐鶴,口中低聲啐道:“登徒子!”

徐鶴見她沒有生氣,頓時感覺心中一蕩。

原來徐鶴和的這兩句,是溫庭筠的《蓮花》,全詩是這樣的。

【綠塘搖灩接星津,軋軋蘭橈入白蘋。

應為洛神波上襪,至今蓮蕊有香塵。】

解釋起來就是:碧綠如染的塘水波光灩灩倒映著星河,小船在“軋軋”的船槳聲中駛入白蘋叢中。

水面盛開的蓮花就像洛神仙女的襪子,到如今蓮蕾之上還留有洛神仙女的香塵。

徐鶴只和上半句,但重點其實是在下半句。

他是隱晦地誇讚顧橫波有洛神之姿。

不過,古代女子的襪子和香味可不是男人能夠雖然說出來的。

真要念出下面兩句,徐鶴多多少少有些輕薄的意思了。

好在你念半闕,我也念半闕。

見顧橫波雖然並沒有真得生氣,徐鶴頓時心情大好。

一旁的兩個小娃娃還不知道,這對男女就這短短時間裡,竟然隱晦地溝通了一番。

張三讓鼓著嘴巴,指著甜麻餅對李思夔道:“思夔,你也七,這個可好七了!”

李思夔手裡抓這個綠豆糕,嘴上卻不屑道:“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有你這個朋友很丟臉哎……”

……

就在這時,船隻已然穿過荷田,船頭笑鬧的呂恆估計是玩累了。

回到艙中,一屁股坐在小桌旁,用頤指氣使的語氣命令徐鶴道:“喂,端杯茶水給我,渴死了!”

徐鶴撇了呂恆一眼,巋然不動地端起茶盞自己喝了一口,然後才道:“有些人,蹭遊就低調點,乘我心情好,少說點話!”

呂恆估計在府裡使喚人使喚慣了,見徐鶴這幅老僧入定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知道我是誰嗎?別人想給我端茶我還覺得那些人手髒呢,叫你端,那是你的福氣!”

薛永志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連忙陪笑道:“哎呀,表妹,你要喝茶我來倒就好,我來倒我來倒!”

呂恆估計估計是被徐鶴氣傷了,瞪著杏眼道:“不行,我就要他來倒!”

說完,指著徐鶴,一副不倒不休的樣子。

見這個穿著男子衣衫的女人對徐鶴這般不客氣,剛剛一直旁觀的顧眉生不客氣了。

只見她笑盈盈道:“大熱天,公子別生氣了,來,我給你點一杯茶!”

顧眉生天生有種出塵的氣質,就算是同為女性的呂恆,在看見她時也不自覺被她的話安撫了下來。

只見眉生伸出纖纖玉指,拿起提樑壺在德化窯的白瓷杯子上輕點兩下,頓時碧綠的茶湯便在白瓷的襯托中,愈發讓人寧靜。

點完茶後,顧眉生將茶雙手端給呂恆,然後口占一首道:“鴉頭不著未如霜,語帶嬌柔意帶香。俠氣偏多帝都女,不教脂粉亞檀郎。”

這首詩一出,呂恆立馬知道這是顧眉生在說自己。

帝都女,那肯定是自己啊。

“謝謝姐姐!”呂恆見有人為自己賦詩,頓時高興地接過顧眉生手裡的茶杯,一飲而盡。

徐鶴在旁聽到這首詩,差點笑得將口中茶水噴出來。

這首詩,前面都沒什麼問題,最關鍵的是最後兩個字【檀郎】!

所謂檀郎出自《晉書·潘岳傳》:晉潘岳美姿容,嘗乘車出洛陽道,路上婦女慕其丰儀,手臺贈挽手圍之,擲果盈車。

嶽小字檀奴,後來“檀郎”就成為婦女對夫婿或所愛慕的男子的美稱。

但這裡的檀郎卻不是出自這裡,而是出自李煜《一斛珠》中描寫自己嬌妻娥皇時寫道:“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紅茸是指檳榔,李煜這句話是說,【她嚼爛了檳榔,笑著向自己吐了過來】!

所以顧眉生其實是在隱晦地說:“你別亂噴人啊?”

文化人罵人都這麼文雅,關鍵罵完了人,被罵的那個傢伙還喜滋滋地不明所以。

徐鶴朝顧眉生看去。

兩人視線交匯。

顧大家,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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