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很快,秋後的太湖之上,霧氣茫茫猶如大江。
眾人心情忐忑地等了很久,終於最先出發的刀子摸了回來。
“三哥!南潯的侯家、武家、謝家和孔家最慘,全都被滅了族,尤其是侯家,家裡面被人殺了個雞犬不留!”
“周圍百姓也跟著遭了殃,不過有一點很奇怪!”
那刀子疑惑地皺眉道:“幹這事的人似乎很趕時間,除了這幾個大戶人家和他們幾家附近的百姓遭了殃,別的大戶人家和百姓都沒事!”
“等等!”秦烈道,“你看到是什麼人乾的了嗎?”
刀子看了看秦烈,最後點了點頭道:“看見了,那幫人中大多數都是假倭寇,實則是咱們大魏人扮的,領頭的是幾個真倭,具體人數我沒辦法數,他們是分開行動的,但是一看見一個髮型怪異的倭寇很是兇狠,他身穿黑色的倭服,殺人一刀一個!”
秦烈聞言,眼睛頓時血紅一片,果然是倭寇!
他強迫自己不要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接著問道:“你確定是侯家、武家、謝家和孔家?”
刀子點了點頭道:“確定,這些人家咱們都是踩過點的,再熟悉不過了,我不可能認錯。”
徐鶴聽出秦烈的話外之意,於是開口問道:“這四家有什麼不同嗎?”
秦烈緩緩轉頭,冷冷看著他道:“這四家都是湖州的生絲大戶,尤其是侯家那個老王八蛋,是湖州的生絲行首。”
很多人一聽到行首,就想到清末的廣東十三行的那些買辦。
其實行首很早之前就出現在華夏了。
到了後世的新中國早期,行首依然是普遍存在在各行各業中的。
那麼什麼是行首呢?
商業同業組織為行,其中的頭領就是行首。
比如歷史上的李師師,就是東京上廳行首,說白了,就是妓女從業者中的翹楚,注意,不是花魁,而是說話很管用的首領人物。
生絲業是這個時代湖州的兩大支柱產業之一(另一個產業是湖筆)!
這也是為什麼侯悅邀請徐鶴,唐順之答應的原因。
因為這人對於官府非常重要,他不僅自己控制著湖州很大的生絲,還決定了從農民手上收來生絲的定價權。
故而,官府有的時候都要給這些人面子。
而如今,南潯被倭寇燒殺搶掠,別的富戶沒有遭殃,單單生絲的幾個大戶倒了黴,這就有點蹊蹺了。
徐鶴看向秦烈,心中點了點頭,這種大仇在身的情況下,還能反應如此之快,只能說秦烈是個非常有頭腦的人。
確定是倭寇,眾人反而更加冷靜。
秦烈道:“十三,你帶兩個兄弟去昨天那個島上,把見過我們的兩個兄弟誆來!不要害了他們性命!”
十三聞言,微微有些錯愕,但隨即感動道:“知道了!”
說完,點了兩個人出去了。
“頭腦縝密,知道要處理收尾,看來秦烈已經開始為動手做打算了!”
“而且十三這種人,明明立場已經模糊,但他還是選擇相信,顯然他對十三這種人在處理這種事上的態度是有信心的,只要不跟大頭領反目,他們還是可以信任的,秦烈這叫知人善任!用人不疑!”
辦完這件事,秦烈從屋子裡的箱中摸出兩把造型古怪的兵器,徐鶴前世見過,這種兵器名叫子午鴛鴦鉞,十分擅長格擋兵刃,而且還能以刁鑽的角度,出人意料地傷人。
秦烈用拇指試了試鉞口,見還鋒利,於是便別入背後。
忙完後,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劉三和十三一齊回來了。
十三帶著兩人,果然將昨晚徐鶴見過的那兩個島上水匪抓了過來。
那兩個水匪見到秦烈慌忙道:“三哥,這是怎麼了?”
秦烈道:“委屈兩位兄弟,三哥今天要辦點事,你們在島上休息休息,等三哥辦完事,自然有人來放你們走!”
“三哥……”
“三哥……”
他們話還沒說完,就被十三帶人堵上嘴,押了下去。
秦烈轉頭看向劉三:“怎麼樣?”
劉三吞了吞口水道:“三哥,全都……”
秦烈不等他說完,連忙搶問道:“陶姑娘呢?”
劉三抬眼看了看秦烈,小心翼翼道:“陶姑娘死了,是被人……”
秦烈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後退兩步,撐著小桌才堪堪站穩道:“被人怎麼了?”
劉三見狀一咬牙道:“被人姦汙後,捅了個透心涼!”
“咕咚!”秦烈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在場的所有人全都大吃一驚:
“三哥……”
“三哥……”
秦烈呆呆地看著門口,口中喃喃,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兩行淚水從他的眼睛裡滑落,眼睛更是紅得嚇人。
不知過了多久,秦烈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抬起下巴,強忍著不讓眼淚繼續流下。
他吸了吸鼻子,神情突然平靜得嚇人,起身後,用袖子抹了抹臉道:“各位兄弟,你們就呆在這個島上!水猴你跟我走嗎?”
水猴拍著胸脯道:“當然!”
秦烈點了點頭,看向徐鶴:“你,跟水猴一起,抬著我二叔的屍體回寨子!”
徐鶴聞言,整個人都傻了。
麻痺,就說我剛幫你分析了這麼久,諮詢費不出也就算了。
你們兩個小卡拉米回寨子裡拼命,拖著我幹球?
“不是行不行?”徐鶴乾脆坐下不起來了。
秦烈還沒說話,水猴一腳踹在徐鶴身上道:“瑪德,三哥叫你幹嘛你就幹嘛,不去,老子抹了你的脖子。”
說完,一言不合就從腰裡把一柄短刀抽了出來。
寒光閃閃,徐鶴頭皮發麻。
去是死,不去立馬死。
只要帶腦子,就知道怎麼選擇了。
無奈之下,他跟著水猴一起將秦大夫的屍體搬出了屋子。
秦烈緊隨其後。
三人剛走出屋子。
身後便嘩啦啦跪倒了一片。
十三哽咽道:“三哥,兄弟沒有良心,兄弟跟您賠不是了!”
說完,抽出刀來,朝臉上一抹,頓時他的臉鮮血直流,瞬間整個人猙獰無比。
其他留下的人也都紛紛抽刀抹臉,在十三的帶領下哭著給秦烈磕頭。
秦烈淡淡看了他們一眼,便轉頭走了,沒有絲毫的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