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青松一直很懶。
姜梨能活下來，不是因為他做不到，只因他覺得沒什麼意思。
他和姜梨個人沒有仇恨，也不會太在意這種角色的死活，要不是姜梨隊伍中有不開眼的傢伙招惹了他，他都懶得對紅山下手。
“不記得？”
周卿塵咧著嘴，殺氣騰騰地提著寒鐵長刀，還將那面護心鏡取了出來。
一直沒吭聲的洛紅煙，見董天擇側開了身子，名叫戚青松的那人站起，她一眼看到在那人藍衣的胸腔處，繡著一座其形如劍的樓閣。
樓閣懸於半空，如鋒芒朝下的九節利劍，每一節都是一層樓。
形如九節劍的樓閣，如有一股刺人眼瞳的凌厲，似乎要從那樓閣射出。
“周卿塵，依我看還是算了吧。”
不怎麼搭理他的洛紅煙，終於明白姜梨為何不肯讓周卿塵報仇了，皺眉勸道：“對方出自第二界的劍樓。”
“劍，劍樓！”
韓都平嘴巴直打顫，一把就按住了周卿塵，趕忙道：“別衝動啊周小子！第二界的宗派勢力諸多，可劍樓卻是最頂尖的那種，我們招惹不起劍樓！”
“劍樓！”
熱血快要衝上腦的周卿塵，眼瞳通紅地瞪著一身藍衣，在一處高臺站起的戚青松。
他也看到了那人胸前九節利劍般的樓閣標誌。
周卿塵去過第三界的紅山，他從紅山的一些人口中，聽說過第二界的劍樓。
劍樓意味著什麼，他自然是清楚的，可一想到他心愛的人被砍了半條手臂，而對方連姜梨是誰都不記得，他就難以控制自己。
“不要，請不要為我拼命！”
姜梨按著他的另外一隻手，不住地搖頭，幾乎要哭出聲地說道：“我只是失去半條胳膊，我現在還是活著的。”
“請你不要因為我，拿自己的性命冒險，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將來，我是說將來，你還喜歡我的話，我可以陪你走一段路。我是知道的，我無法陪你到終點，可就是一小截路我也願意。”
姜梨還是哭了出來，她曉之以情，想要以此勸周卿塵冷靜。
“不打就算了。”
生性散漫的戚青松，起來準備迎戰了，發現挑釁者被兩人按住了，頓時覺得索然無味。
他本就沒吃什麼虧，周卿塵既然不來招惹他，他才懶得去計較什麼。
“龐堅，如果換了是你……”
被兩人按住的周卿塵，想著一邊是摯愛的仇人，一邊是巍峨在上的劍樓，內心也有了一絲遲疑，於是想徵求一下龐堅的意見。
“龐堅人呢？”
扭頭一看，他發現身旁只有韓都平，洛紅煙，蘇萌和姜梨。
龐堅竟不知所蹤。
“糟了！”
下一刻，他和洛紅煙、韓都平齊呼不妙。
也不知為何，三人誰都沒有懷疑龐堅，會在劍樓的壓力下臨陣逃脫，全部堅信龐堅勢必胡來！
“龐堅！”
當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場喧囂給吸引，都看著周卿塵等人的異動時。
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一直注意著龐堅的一舉一動。
他是董天擇！
他扯著嘴角，齜牙望著劍樓的戚青松，道：“算不了。”
“什麼算不了？”
戚青松訝然。
話語方落，他突見一道熾烈火芒，如流星般逆天而上，從他站立的高臺下方陡然射出！
獨自站在高臺上，剛剛還望著董天擇的戚青松，不由詫異地低頭一看，就見一道裹著烈焰的長矛驀地刺來！
“通脈境。”
戚青松皺眉。
在電光火閃間，他一眼就看出了持矛少年的境界，於是併攏兩指為劍，站在高臺上點向矛尖。
如能割裂空氣的凜冽劍意，從他兩指的指尖迸射，伴隨著耀目光輝刺向了矛鋒。
董天擇發出“嘿”的一聲怪叫，眼中都是幸災樂禍。
“嗤嗤！”
來自戚青松指劍中的凌厲劍意，先割裂了矛鋒之上的烈焰，再碎滅了赤紅炎力和青瑩靈力，最終他指頭才點向了矛尖。
一股蠻不講理的恐怖力道，突然從那杆有著龍紋的長矛爆發！
在烈焰消褪，炎力、靈力耗盡時，長矛在少年的手中，依舊頑強地刺向了天穹！
也刺向了戚青松以兩指化作的指劍！
“噗！”
輕敵的戚青松，兩根指頭血流如注，被那股不屬於通脈境的恐怖力道，刺的兩指骨裂。
戚青松吸了一口涼氣，搖晃著手指頭，甩出了一竄殷紅血珠。
“龐堅！”
周卿塵轟然一震，發力將姜梨和韓都平震開，再也顧不得戚青松劍樓弟子的身份。
從他胸腔的護心鏡中，接連爆射出七道深紅光柱，直奔高臺上的戚青松而去。
提刀的周卿塵，跺腳沖天而起，在七道光柱之後劈向戚青松。
錯估了龐堅戰力的戚青松，還在齜牙咧嘴地叫疼，一看光柱襲來，另外一隻手隨手點向那些來襲的深紅光柱。
他袖筒中的一柄靈劍就此乍現。
一道幽白劍光閃過，從周卿塵護心鏡內射出的道道光柱，被劍光瞬間全部斬滅。
他已低估了持矛少年戰力，這次再也不敢託大，在一劍破碎光柱以後，又是一劍刺向持刀而來的周卿塵。
“嗤！”
第二道幽白劍光就此襲來。
人在半空中的周卿塵，此刻離那高臺還極遠，還沒能飛到水池之上。
在幽白劍光襲來以後，他整個人和那柄寒鐵長刀，就被打的遠遠拋飛出去。
“轟隆！”
他就落在姜梨和韓都平身旁，持刀的兩手鮮血直流，眨眼就受了傷。
“我竟然受傷了。”
取出了慣用靈劍，兩劍就將周卿塵打飛的戚青松，先望了望染血的指頭，又低頭看向刺殺沒成功，已落回高臺下的少年。
“董小子，伱認得他麼？”
戚青松沒有勃然大怒，而是好奇地看著龐堅，嘴裡卻在詢問幸災樂禍的董天擇。
“認得。”
董天擇收斂了癲狂怪笑，在另外一處高臺上，看著將他洞穿了幾個窟窿的持矛少年，道：“他叫龐堅，和我一樣，也來自被你看不上的下界。”
“下界的人，都這麼的有血性，這麼的悍不畏死嗎？”
戚青松奇怪地搖了搖頭。
區區通脈境的修為，還是來自第四界的修行者，竟敢刺殺高出一境的他？
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嗎？
“嗤！”
又是一道幽白劍光，被他以靈劍刺出，朝下面的龐堅頭頂刺去。
龐堅一抬頭，就看到在他的視線中，有數百道耀目的劍光刺花了他的眼，將他周遭每一寸區域都給籠罩。
在這些劍光之下，他似乎無處可逃，只能被動接受死亡的降臨。
然而感受畢竟只是感受，戚青松附加在這一劍的劍意，雖有擊碎人心意志的奇效，卻不是對所有人都能起作用。
譬如龐堅。
僅一霎愣神，他便毫不理會那種必死的感受，硬是憑藉頑強的意志力，掙脫了劍光中的“囚籠”之意抽身退開。
“哧啦！”
本該將他從頭到腳刺穿的一劍，只在他身子左側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而血痕也不是劍光所致。
而是戚青松賦予那一劍的凌厲劍意。
“劍樓！”
避開一劍的龐堅，感受著一側肌體的刺痛，在人群中看向站在高臺的戚青松。
他清醒地認識到，和這種所謂的上界強者，他確實存在著巨大差距。
不論器物，修行的法訣，還是此刻的修為境界，他都差對方一大截。
如果不是他突起發難，而對方又稍顯託大，他都無法刺裂對方的手指。
“你也是為那女的報仇嗎？”
戚青松好奇地問道。
身為劍樓弟子，他只要穿著的衣服上，有劍樓的標誌存在，那些八卦城的修行者，都是如避蛇蠍般躲避他。
一位下界通脈境的少年，竟敢趁機對他發難，讓戚青松感到難以理解。
“不是。”
面對他的詢問，龐堅搖了搖頭，卻沒給出具體的理由。
“他是為了我殺你！”
嘴角有了一縷血跡的周卿塵，從地上一爬起來，就朝著戚青松喝道。
“兄弟之情？”戚青松啞然，搖了搖頭，不屑地評價：“真是可笑。”
“都別吵了。”
另一個高臺上，那位始終閉著眼的女子，忽然睜眼看著水池，不耐煩地說道：“鏡面隧道已成，該走的趁早走。”
她的話語彷彿有種神奇的魔力，場內所有的喧囂聲，都因此而突然停下。
在場的眾人，似乎都很願意聽她的吩咐，願意依她話裡的意思去做。
她身穿一件明黃色的長裙，容貌顯得普通尋常，眼神卻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不知她究竟在看向何處。
在她的長裙上，繡著一朵朵如鮮花一般的字，那些五彩斑斕的字充滿了她的裙袍。
而所有的字，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個“魔”字。
一眼看去，許許多多的“魔”字如鮮花一般，五顏六色地盛開在她的長裙上。
“魔宗！”
望著那些不同顏色，連大小也不等的“魔”字，眾人眼中紛紛露出忌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