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自習前,發生了一件極其惡劣的事。”
“某些人,竟然帶著外面的混子來鬧校。”
“對於這種行為,我們五中深惡痛絕,發現一起處理一起,絕不姑息。”
“高三1班,龔浩鵬、梁飛、董浩,開除學籍。”
“高三14班潘億年……”
主席臺上,吊著一條胳膊的潘主任,怒不可遏地宣佈完龔浩鵬等人的處罰決定之後,扭頭看向主席臺一側的潘億年。
黑著臉,說道:“上臺檢討!”
“……”
潘億年看著潘主任,懵了。
不是,黑麵神的開啟方式不對吧?
臺下的學生們,也懵了。
只有莊子文和柳依依少數幾個人,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冷笑。
“現在怎麼蔫了?昨天不是挺得意的嗎?”
“一百多人,前呼後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港島的陳浩南,跑這來砸場子的呢!”
潘主任斜著眼睛,有些恨鐵不成鋼,還有些戲虐。
臺下,吭哧吭哧的,憋笑聲一片。
潘億年整張臉憋成了苦瓜。
剛重生那會兒,光顧著撒氣了,站在主席臺上也沒啥感覺。
現在腦子清醒了,他才發現,被兩千多雙目光洗禮,又多羞恥。
“說話啊?怎麼啞巴了?”
潘主任把話筒遞到了潘億年嘴邊。
潘億年翻著白眼低下頭,悶悶地說道:“對不起,我錯了,我應該讓您走在最前面。”
“我說的是這個嗎?”
潘主任兩眼發黑,氣悶地瞪著潘億年吼道:
“我告訴你,你是學生!”
“你們四五個人,就敢朝著三四十號人衝鋒,你們不要命了?”
“雖然你們救了我,但是我寧可你們沒冒這個險。”
說到這,潘主任轉身,目光橫掃全場。
“還有你們,我希望你們都記住。”
“見義勇為固然要鼓勵、要弘揚,但也要長腦子,更要以優先保護自己為前提,我不希望我們五中的學生涉險,更不希望有一天聽到你們的壞訊息。”
“明白嗎?”
看著突然不一樣的潘主任。
臺下的學生們微微愣了一下,隨即使勁點了點頭。
潘主任見狀,欣慰地鬆了一口氣,然後拿手指點了點潘億年。
“還有你,昨天你救了,我向你表示感謝。”
“但是,一碼歸一碼,現在上臺檢討。”
臺下,頓時鬨笑一片。
很多人還大聲起鬨,讓潘億年上臺。
“……”
潘億年幽怨地看了潘主任一眼,接過話筒,悶聲悶氣地說道: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一眼誤終生。”
“只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您一眼,然後便一往無前,再次登上了主席臺……”
原本還等著潘億年出糗的同學們,聽到這話,當場就噴了。
就連站在隊伍後面的老高,都直嘬牙花子。
“說人話。”
潘主任氣得直咬牙。
這什麼玩意啊!
他活了大半輩子,都沒見過這品種。
看著氣黑了臉的潘主任,潘億年突然沒那麼尷尬了。
有點破罐子破摔,還有點人來瘋的,走到主席臺正中間,咧著嘴,拍了拍胸口。
“大家好,還是我,潘億年。”
“說實話,我挺納悶的。明明做了好事,咋還得被提溜到這啊?看看這場面,跟開批鬥大會似的,還讓我做檢討?”
“啊,啐……”
也不知道是不小心,還是故意的。
潘億年在一片呆滯目光中,衝著潘主任的方向啐了一口唾沫,頂著潘主任黑如鍋底的臉,接著說道:
“檢討沒有,心得體會倒是一大堆。”
“第一,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龔浩鵬他們仨,多行不義,被開除了,活該;我見義勇為,被拎上主席臺行刑,冤枉。”
“第二,人可以無知,但不能無腦。”
“以後遇到那種事,我還是會上,但我肯定會帶上腦子。”
“比如先想辦法報個警;如果來不及,那就抓把沙子或者生石灰啥的,先揚他一眼;再不濟,也要讓潘主任先上……”
潘億年越說越沒邊,揮舞手臂,唾沫橫飛。
同學們越聽越興奮,恨不得拿著小本本記筆記。
潘主任越聽臉越黑,就跟抹了鍋底灰一樣。
眼瞅著,批鬥大會,快被潘億年搞成社會團體慶功團建了,潘主任再也忍不住,頂著比鍋底灰還黑的臉,把潘億年往下趕。
可縱然如此,潘億年最後都來了一嗓子。
“昨天助拳的兄弟姐妹,記得來我們班領冰棒啊,我就算砸鍋賣鐵……”
潘億年話沒說完,就被潘主任一把奪過了話筒。
可大家都明白了潘億年意思:就算是砸鍋賣鐵,都請。
一時間,操場上叫好聲不斷。
潘主任殺雞儆猴的目的,有沒有達到,沒人知道。
但是,潘億年算是徹底出名了。
用這個年代的話來說,那就是——拉風。
男生,勾肩搭背,衝著潘億年比大拇指,相約踢球。
女生,兩眼放光,或羞羞答答,或開門見山,問潘億年有沒有物件,問潘億年什麼時候去小花園唱歌、彈吉他。
那前呼後擁的場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愛豆的粉絲見面會。
拉不拉風,潘億年並不關心。
莊子文他們怎麼想,他也懶得管。
好不容易逃回教室的潘億年,只有一個念頭。
四模拿個好成績,回家勸說老爸離開化工廠,斷絕老爸得肺癌的源頭。
想到年紀輕輕就已經有了白頭髮的老爸老媽,潘億年有些沉默,還有些酸澀,還有點不敢直面。
他這個階段,跟老爸老媽的關係,並不融洽。
因為成績的事,老爸老媽沒少說他。
然而,正值叛逆期的他,不出三句話就開始跟爸媽吵,甚至摔門而去。
就連唯一的全家福,他都拉著一張臭臉。
這,也成了他前世的遺憾之一。
現在。
他要考最高的分,上最好的大學。
他要讓老爸老媽揚眉吐氣。
他還要重拍一張笑容滿滿的全家福,然後站在自家房頂上,彈著木吉他高歌一曲,讓所有人都看看,老潘的兒子,才是最棒的……
越想越激動的潘億年,給自己把雞血打到了滿。
可就在這時。
張興火急火燎地跑進了教室。
“憶年,我剛才看到你爸了,就在教導處門口。”
“啥玩意?這……這就被叫家長了?”
潘億年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上,嘴唇微顫。
不是恐懼。
而是,他還沒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