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來到辦公室裡，醫生指了指旁邊的椅子。
當蘇嫣雪坐下後，看著眼前這個還在上初中的孩子，一聲嘆息幾乎是湧到了醫生的喉嚨口。
但他最後到底還是勉強將這聲嘆息給壓了下去，儘量平靜的開口，道：“你奶奶的情況之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既然你知道心梗的症狀，及時撥打急救電話將你奶奶送進了醫院，想必你也清楚，她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很好。”
如果是其他十來歲的小孩子，醫生壓根沒可能跟她說這麼多。
但是沒辦法，誰叫這老太太就這一位家屬呢？
沒有人知道老太太什麼身份，她甚至連張身份證都沒有，更別提醫保什麼了，能破例將老太太收治進來，還是多方協商的結果。
從眼前小女孩這幾天的表現來看，醫生相信她能夠聽懂，於是繼續道：“你奶奶年紀比較大了，心臟方面的問題非常嚴重，之前又沒得到系統的治療，現在一般藥物已經解決不了她的問題了，最好是能手術，然後往心臟裡面放幾個支架進去。”
蘇嫣雪當然能聽懂，只是……
“沒有人造心臟麼，或者體外培育器官什麼的也行。”
儘管蘇嫣雪的智腦已經在星球爆炸的時候被毀掉了，沒有辦法對老太太心臟部位進行更加細緻的掃描，但她在醫院辦公室的電腦上看過老太太的檢查報告。
報告的結果不能說好，只能說糟透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再怎麼在原有的心臟上面折騰也堅持不了幾年，已經壞掉的東西只會繼續壞下去，不如干脆換個新的。
機械類的人造心臟在蘇嫣雪看來是絕對的首選，一顆心臟用個幾十上百年不成問題，質量稍微好一點的，就算人死了心臟也還能繼續保持跳動，當傳家寶都可以了。
在他們那個星球，人造器官的技術已經相當成熟，完全不用擔心會出故障，就算真的出了什麼問題，該器官也會提前發出警報，由智腦接收訊號，只要宿主能夠即使處理就不會有什麼大礙。
反正蘇嫣雪沒見過類似的新聞，固定模式的機械類產品相比較而言要可靠很多。
不過他們那個星球保守派也不少，為了防止其他人的智腦入侵自己的身體，所以與人造器官相對應的還有體外培育這個選項，即用病人自己身體內的細胞重新培養一個全新的器官出來，由於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也不用擔心排異反應，除了跟機械相比十分容易損壞之外，沒有別的毛病，比較受不喜歡自己身體被入侵的保守派的喜愛。
這些對蘇嫣雪而言都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了，如果不是她手頭缺乏材料跟工具，她自己造一個出來也並非什麼難事。
只是蘇嫣雪的實驗水平實在一般，由她手做出來的東西當然也就算不上頂尖。
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弟弟，比她還小兩歲就已經是遠近聞名的科學家了，如果是由他來動手的話，成品肯定會比她弄出來的要好太多了。
就是不知道星球爆炸後弟弟還是不是活著，以及爸爸媽媽，姐姐妹妹……
蘇嫣雪胡亂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才發現對面的醫生沉默的時間似乎是有些長了。
蘇嫣雪不由得用疑問的眼神看向對方，不明白對方為什麼突然就不說話了。
對上小姑娘的目光，兩秒鐘後，醫生才深吸了一口氣，道：“…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醫生被她的發言給震住了。
不過醫生畢竟見多識廣，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他什麼人沒見過，再聯想到小姑娘的身世跟年齡，醫生漸漸也就接受了。
“少看點科幻電影跟小說。”
想了想，他又補充：“就算真的有，那也不是一般人能負擔的起的。”
蘇嫣雪想了想現在家裡全部的存款，不由得點了點頭，那點錢對人造心臟的造價來說，確實差了很多。
醫生見她這麼容易就聽進去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考慮到一個拾荒的老太太跟老太太撿來的棄嬰確實是沒什麼錢，醫院方面酌情減免了一大半的費用，但再怎麼減免，兩萬塊錢也還是要的。
猶豫半天后，醫生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個數字。
蘇嫣雪一怔，繼而點頭。
“我知道了。”
“我會盡快籌到這筆錢的。”
見她這麼自然的就接受了，沒有半點不滿跟抱怨，更沒有哀求著繼續求情，這讓覺得醫院方面已經仁至義盡的醫生還是忍不住張了張嘴。
最終他也沒忍住般的問道：“你準備怎麼辦？”
才十五六歲的小孩，出去打工都沒人敢要，上哪兒弄這麼一筆錢？
但最終醫生也只是聽到她說：“總會有辦法的。”
“謝謝你。”
之後蘇嫣雪就離開了醫生辦公室。
望著小姑娘瘦瘦小小的背影，同樣聽到剛剛談話的其他幾位醫生不由得齊齊嘆了口氣。
幾位醫生不知道的是蘇嫣雪確實有辦法，儘管不是什麼好辦法，不過幾天時間能摸索出來這幾條路子，對於才剛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的她來說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蘇嫣雪花了四塊錢買了張地鐵票，過安檢的時候，她注意到安檢員似乎是看了她幾眼，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對方終究沒有說什麼，蘇嫣雪也就假裝沒有看到。
安檢員正思考著難道說現在外面的潮流已經變成這樣了麼，這穿衣這打扮，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根本不是故意做舊，對方的衣服本來就是舊的。
只是等安檢員再回頭的時候，剛剛的那個小姑娘早已不見了蹤影。
早上八點的地鐵上到處都是打工人的身影，疲憊且貧窮，環視一週，感覺沒有外快可以賺的樣子，蘇嫣雪不由得有些失望。
大約四十分鐘左右，蘇嫣雪在市中心公園站下車。
公園面積很大，古樸而清幽，裡面許多樹木甚至都是林業局掛了牌子專門保護著的，居住在市中心的老頭老太太晨起後習慣性的來這邊鍛鍊。
蘇嫣雪看了一眼唱戲跟跳廣場舞的老太太們，她們打扮的時髦且精神，一看就有閒且富有，但可惜的是蘇嫣雪現在身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引起她們注意。
但老頭那邊就明顯不一樣了。
蘇嫣雪將背後的揹包取下，將從廢品回收站低價買來的象棋擺在同樣破舊的棋佈上面，沒一會兒功夫蘇嫣雪的旁邊就圍滿了人。
蘇嫣雪是四天前發現這個地方的，對比起窩棚周邊的居民與建築乃至於環境，這裡的一切跟那邊幾乎就是兩個世界。
在連續找了好幾天工作後也沒有老闆肯要她，蘇嫣雪只好將主意打到別的地方上面，於是就發現了這裡。
市中心，清一色的退休老頭跟老太太，有錢又有閒，簡直就是騙子的天……啊不，做兼職的絕佳地點。
尤其是蘇嫣雪在看到一塊標著【業餘象棋愛好者活動區】的牌子，以及牌子後面幾乎是吵成一團的一群老頭後，蘇嫣雪幾乎是二話不說，就拿著初始的創業資金——一張從床底翻出來的十元鈔票，買下了一套二手象棋。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當時在看到她手寫的牌子後，一群老頭立馬就樂了。
“小姑娘，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嘛？”其中一個老頭指了指不遠處的牌子，這麼說著。
蘇嫣雪點頭，表示自己認字。
既然認字，還專門把攤子支在這裡，這不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嗎？
其實一開始的時候蘇嫣雪還是有點緊張的，畢竟那群老頭吵的那麼兇，指不定就是在爭論一些傳說中有名的殘局，只是藏在人群偷摸觀察了一上午之後，蘇嫣雪就徹底放下心來了。
如果只是這種程度的話，她完全可以應付的來。
畢竟即使在他們那個星球，也不是人人都那麼厲害。
三十塊錢下一局，輸了的話蘇嫣雪倒賠三百，一比十的賠率一出，當時被門口動靜吸引來的眾人登時一片譁然。
這賠率，瞧不起誰呢？
更別提人群中很快有人認出了蘇嫣雪昨天就混跡在他們中間，這麼一來就更加坐實了眼前的小姑娘在觀察過他們之後，覺得他們沒有威脅，所以才這麼放心大膽的來賺零花錢的事實。
是可忍熟不可忍，饒是到了該修身養性的年紀，一群老頭也還是忍不住冒出了一絲火氣。
原本他們是想隨便給眼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點教訓的，不過就算贏了也沒打算要她的錢。
懷揣著這樣的念頭，其中一個對自己下棋水平十分有信心的老頭就這麼不要大意的就上了。
起初老頭還一副教訓小孩的口吻，漸漸的，老頭就不說話了。
再然後……短短三天時間，蘇嫣雪就賺了個盆滿缽滿。
眼見賠率越拉越高，好勝心也跟著越拉越高的老頭們徹底急眼了。
第四天的現在，他們終於忍不住，找到了真正的市象棋協會的成員來做外援。
見姓劉的老頭把自己兒子都給叫過來了，其他人這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面面相覷。
這…是不是有點太欺負人了？
而因死活拗不過自己親爹，被生拉硬拽過來的中年男人則是一臉麻木的跟眼前的這群平均年齡65＋的老頭們打著招呼——
“李叔、王叔、陳叔……”
之後中年男人才看向自己的老父親：“爸，你說的那個人在哪兒呢？”
時間抓的夠緊的話，他還趕得及上班。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瞬間，蘇嫣雪的攤子前面就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
就在蘇嫣雪疑惑不解之際，一仰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之前還在心裡頭琢磨是什麼厲害人物，把他爸氣的這麼些天吃不下飯，如今猝不及防看著對方那張黝黑稚嫩的臉，中年男人瞬間哽住。
等等。
“爸，你也沒說是個這麼小的小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