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道朝真,從甲子老道開始
- 前半生痴傻天真,後半生穩健求真。穿越異世,玄明稀裡糊塗地過了五十五載,一朝覺醒,頓悟前世今生,在藏經閣內觀經五載,於甲子輪迴、永珍更新之年,終迎來蛻變,大器晚成。 憑玄關《黃庭經》,他以今世道藏為基,品卷悟道,觀天察地,潛心修行,穩健求道:閱經三百卷,領悟混元築基法。 閱經六百卷,領悟五雷正法。閱經九百卷,領悟周天養神訣。……觀星辰運轉,創天衍星辰陣。 見幽冥地形,闢九幽森羅域。閒暇之餘,他觀庭前
- 照夜真人
夜色已深,齊郡卻並不平靜。
蝗神和瘟神都死了,但是他們留下的爛攤子還在,許多百姓的瘟病只是初步得到控制,仍有反覆的可能。
還有些人在蝗蟲的侵襲下受了傷。
在那株枯死的柳樹下,孫思邈召開了義診。
每到一個城市,便為當地的百姓無償診病,這是他多年下來形成的習慣,齊郡也不例外。
百姓們排起了長隊,都想讓傳說中的藥王幫自己看看病。
孫思邈來者不拒,無論是頑疾惡症,還是頭疼腦熱,甚至是些陳年舊傷,他都為其診治,忙得不亦樂乎。
一個滿身爛泥的小乞丐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怯生生地想要看病。
他說自己天生左腳殘疾,因此被父母遺棄,養父母死後便淪為乞丐,想找個活計,但又因為殘疾而受盡冷眼。
他小臉髒兮兮的,但獻給孫思邈的野果子卻洗的格外乾淨。
孫思邈吃了他的果子,然後笑著為他搬來椅子,毫不嫌棄地幫他脫去鞋子,握住那隻滿是泥垢的畸形左腳。
甚至為了照顧小乞丐的自尊心,他還請人搭了個簾子。
針灸,推拿,正骨……
這一忙活就是半個時辰,孫思邈的額頭上露出汗水,他的雙手和衣袖上皆是汙垢,卻笑得格外慈祥,為了不讓小乞丐太痛,還不斷說話逗他開心。
待小乞丐離開後,孫思邈將雙手仔細清洗乾淨,並非是嫌棄,而是還要繼續為下一位病人診脈。
時間緩緩流逝。
遠處,李道玄和長樂站在一起,凝望著孫思邈,他已看到那顆由功德金光凝聚而成的心臟越發黯淡,瀕臨崩潰的邊緣。
“師父,咱們就不能救一下藥王前輩嗎?”
長樂的聲音有著哭腔,同行數日,她是真的喜歡這個慈祥而善良的老人,更何況孫思邈還對她有救命之恩。
李道玄沒有說話,只是輕輕一嘆。
孫思邈的情況十分特殊,他並非是壽終正寢,而是拼上了自己的一切去斬殺瘟神。
凡人弒神,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如果不是有那浩瀚的功德金光在強撐著,孫思邈早就已經魂飛魄散了。
在這最後的時間,李道玄曾想帶他回長安,或是帶他去見任何一個他想見的人,家人,或者朋友。
但卻被孫思邈拒絕了。
他說最想見的人,便是他的病人。
“孫神醫,我妻子懷著身孕,七個月了,被蝗蟲給嚇到了,現在頭暈噁心,特別虛弱,還說肚子十分難受……”
孫思邈為其妻子診脈,他的額頭滿是汗水,蒼老的面容十分蒼白,但診脈的手卻十分平靜。
“孫神醫,我妻子她不會……”
孫思邈強打精神,露出一抹笑容。
“無妨,老夫給你說個方子,你且記好,保管母子無憂。”
他已經無法提筆寫字了。
“杏仁甘草各二兩,紫菀一兩,鍾乳乾薑各二兩,麥冬吳茱萸各一升,粳米五合,五味子五合。”
孫思邈的聲音越發微弱,甚至有些斷斷續續。
“上九味,咀……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半,分四服,日三……夜一。”
正在忙著記錄的男人聽不到聲音了,下意識問道:“孫神醫,還有嗎?服藥期間的飲食可有什麼忌諱?”
無人應答。
男人抬頭一看,瞳孔一震。
只見孫思邈坐在椅子上,垂著腦袋,雪白的銀髮凌亂乾枯,隨風飄舞,他似是太累了,神態安詳,如睡著一般。
月光透過白髮,照在他臉上的褶子上,乾枯、皸裂,卻又熠熠流光。
貞觀七年八月,一代醫聖孫思邈逝世,享年九十二。
他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只是一個名為杏仁湯的藥方。
……
李道玄默默從懷中取出了一本書,正是孫思邈的畢生心血——《千金方》。
他翻開此書,看到首篇之題,名為大醫精誠,見到一些文字,忍不住輕聲讀了出來。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
“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
這裡面的每一個字,都是孫思邈踐行一生的準則,也飽含了他對後世醫者的期許。
寧願架上藥生塵,但願世間無疾病。
只希望後世之人,莫要辜負了這本《千金方》。
……
孫思邈的魂魄正在逐漸消散,眼看就要徹底消失於人間,連輪迴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這時,李道玄終於動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揮衣袖,以移星換斗的大神通,強行收下了那潰散魂魄中的一點真靈。
人有三魂七魄,死後七魄消散,三魂則各有歸處。
三魂為天地人,古語又稱為胎光、爽靈和幽精,人死之時,天魂歸天,地魂歸地,惟有人魂才會去往陰曹地府,轉世輪迴。
孫思邈潰散的是人魂,這已經無法挽回,哪怕是李道玄也束手無策。
但這天魂,他卻想強行留下,為藥王擷取一線生機。
轟隆!
似是感受到了李道玄的大膽舉動,天公震怒,方圓數百里都被雷雲籠罩,醞釀著恐怖的力量,片刻之後,竟一口氣降下了十道驚世雷霆!
一曰玉樞雷,二曰神霄雷,三曰大洞雷,四曰仙都雷,五曰北極雷,六曰太乙雷,七曰紫府雷,八曰玉晨雷,九曰太霄雷,十曰太極雷。
十道仙雷自九天而落,震碎蒼穹,照亮夜空,盡顯雷法之神威。
這樣的雷霆,李道玄只在一個地方見過,就是在黃泉界,虛肚想要成仙時渡過的雷劫。
當時已經是陽神巔峰的虛肚,還和流淌了億萬年的黃泉相融合,才堪堪挺過了雷劫,即便如此,那萬里黃泉也大幅縮水。
“師父小心!”
十雷破空,並耀當世,直奔李道玄的頭頂而去,頃刻間便轟碎了那道青蓮虛影,幾乎沒有剎那的停頓。
長樂臉色煞白,當即便拿出了那根碧綠如玉的柳枝,就準備去幫師父。
這根柳枝是柳明月的本體,曾沐浴青帝之血,又經過數百年的修行,吞吐日精月華,神異非凡,妙用無窮。
只需稍微祭煉,就能稱為一件出色的靈寶。
但李道玄卻長嘯一聲,豪氣沖霄。
“來得好!”
他亦施展了雷法,瞳孔中紫電橫飛,周身金雷纏繞,竟主動朝著那十道神雷飛去。
轟隆!
一瞬間,齊郡上空變成了雷澤,耀眼的雷光讓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在閉目之前,皆隱約見到,雷光之中,有道飛天而上的身影。
雷光散去。
虛空之中,李道玄負手而立,青袍上露出些許焦黑,但他神色依舊平靜,甚至還露出一絲感悟。
彷彿在和那十道神雷的交鋒中,悟到了什麼。
“是神仙,神仙下凡了!”
“一定是雷神!”
“快,快磕頭,求他救救孫神醫!”
李道玄居於高空,百姓們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影,並不能認出他的身份,只當做是神仙下凡,雷神降世。
許多人跪下磕頭,虔誠祈禱。
卻不是在為自己,而是在為孫思邈祈福。
他們真心希望,下凡的神仙能救一救孫神醫,這樣的好人,不應該如此死去。
李道玄並沒有點破,而是以法力傳遍全城。
“藥王孫思邈,救人無數,功德無量,今召魂昇天界,封妙應真人!”
此言一出,無數百姓皆發出了歡呼聲。
不過當他們再抬頭時,那青衣天神已經消失不見了,天空中出現了一頭斑斕猛虎,馱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飛入雲霄。
看背影很像孫神醫。
“妙應真人顯靈了!”
“太好了,孫神醫真的成仙了!”
“功德無量,功德無量呀!”
……
李道玄又回到了長樂身邊。
他的身影微微一晃,面色一暗。
“師父!”
長樂連忙扶住他。
“不礙事。”
李道玄長長一吐,竟從喉嚨中吐出一道焦黑之氣,宛如一頭猙獰的黑龍,恐怖的溫度讓四周的草木都變得乾枯。
黑龍消散,李道玄的面色才慢慢恢復,又變得晶瑩如玉。
剛剛那十道神雷,足以劈死大部分陽神,也就是他精通雷法,同時肉身還被打磨到了極致,才勉強應付下來。
即便如此,他體內的五臟都差點被烤熟。
“也算是因禍得福,為師反而對雷法有了新的領悟。”
李道玄已經初步修成了掌握五雷的大神通,本以為雷法要在很長時間內難有進步了,但這一次的經歷,卻讓他大有收穫。
五雷之上有十雷,十雷之上還有三十六雷。
修成五雷者,可為雷部天兵,修成十雷者,可為雷部神將,而唯一一個掌握三十六雷的,便是傳說中的雷部最高天神——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
龍虎山的雷法他已經修到頭了,前路已斷,但或許,他能以天為師,悟出一門更加強大的雷法神通?
不過只是十道神雷,就已將他劈傷,若是再來幾道,恐怕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李道玄搖搖頭,創雷法的事,不能著急,要慢慢來。
長樂手持柳枝,在李道玄身上一掃。
澎湃的生機如江河奔湧,滋潤著他體內的暗傷。
這柳枝神妙無比,既能幫人療傷,又能化作一支長鞭,宛若碧龍,有不俗的殺伐能力,堪稱是一件天然的上乘法寶。
李道玄摸摸她的頭,笑道:“放心,為師已無大礙。”
“師父,那藥王前輩還有救嗎?”
李道玄沉默片刻,道:“不知道,但總要試一試。”
為眾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
這是他曾教過長樂的一句話,身為師父,總要以身踐行。
“那柳姐姐呢,她還有救嗎?”
長樂已經從師父口中聽說了柳明月和夏清風的故事,感動得眼淚汪汪,如果柳姐姐也能活過來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李道玄伸手一招,那根碧玉般的柳枝盈盈飛到他的手中。
天眼睜開,仔細注視著這根柳枝,不放過一寸,卻還是沒有找到柳明月的一絲殘靈。
柳明月確實死了。
不過看到長樂期待的眼神,他還是編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柳樹的生命力非常強,即便只是一根柳枝,也有重新生長的可能,只是凡間之土貧瘠,日後你若能尋到仙土,或可將其重新栽活。”
長樂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李道玄卻在心中默默補上了一句。
即便真的找到仙土,救活了這根柳枝,重新長出的她,還會是以前的柳明月嗎?
一切都是未知。
長樂緊緊握住手中的柳枝,暗暗發誓。
柳姐姐,長樂一定會想辦法將你救活的……
“師父,什麼是仙土?”
“顧名思義,便是天上的土。”
“天上不都是雲嗎?怎麼會有土?”
“以前天上有個天庭,是神仙住的地方,那裡面的土就是仙土,之前為師送你的那顆蟠桃核,最早就長在天庭中的蟠桃園。”
“那怎樣才能去天庭呢?”
“自然是要成仙。”
兩人的身影漸漸遠去,一大一小,逐漸消失不見。
……
又過了數日,齊郡已經基本恢復了過來。
秋收之糧大部分都完好無損。
金黃的麥地中,百姓們揮舞著鐮刀,割下了最後一根麥子,臉上露出笑容。
朝廷的賦稅並不重,他們交完稅,還能留下許多餘糧,不僅能夠讓一家老小吃飽肚子,還能把多的糧食賣出去,換來的錢財,足以給孩子們做身好衣服。
這個冬天,似乎不難過去了。
對於這些勤勞而艱苦的百姓來說,如此豐收,便是他們的盛世。
親眼看到一船船糧食被送往洛陽糧倉,李道玄才終於放下心來,這也意味著,此次登州之行,已經圓滿功成了。
不過他還是多待了幾天,親自料理了孫前輩和夏清風的後事。
值得一提的是,夏清風的家中十分清貧,他身為一州刺史,不僅從不貪汙受賄,自己的俸祿還常常拿去接濟百姓。
他似是早就預料到自己會死,因此早早備好了遺書。
遺書中他只吩咐了一件事,就是如果他死了,便將他的屍體埋在鉅野縣城東七里處的山谷中,不必請人守墓,自會有一位摯友照看。
李道玄看著信中的摯友二字,默然良久。
在夏清風心中,真的只把柳明月當作朋友嗎?
有些事,他只是從來藏在心中,不敢說罷了。
那個口吃的男孩,依舊是不善言辭呀。
次日。
李道玄將夏清風和柳明月都埋在了鉅野縣的山谷中,這裡是他們相識的地方,也是他們的故事開啟的地方。
始於斯,終於斯。
“夏兄,雖然你我從未見過,但……你是個好官,更無愧於大唐。”
“生前沒敢說的話,死後便慢慢去說吧。”
灑下一碗酒,李道玄作揖行禮,而後和長樂一起轉身離去。
“師父,咱們接下來去哪裡?”
“回長安。”
“然後呢?”
李道玄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而後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有力。
“為這些死去的人,討一個說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