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港島下雪嗎王三九

5 斯諾克

1492水門安全門檢查十分嚴格,全身掃描,安保嚴謹度快比國際領導人會晤。

但那隻針對普通人,他們這一圈,不僅不查還得一聲爺恭恭敬敬叫著。

一整層都是他們娛樂場地,開放式的。

分好幾個區域,哪哪都圍著人。

陳祉習慣呆在熱騰的地方,卻不似紈絝子弟那般瘋玩。

更多時候走個過場混個人頭,安靜喝杯鎮冰的酒,鼎沸和寂靜,冰冷和熱辣,兩重天間過的夜,往往將感官拉到極致。

大家都知道太子爺會過來,不少人腆著臉殷勤,湊眼熟喊一句:“祉爺。”

臨近一看,不由自主抹眼睛。

幾個球玩區域的人像多米諾骨牌一連二,二連三地跟著回首,不約而同瞪圓眼睛。

不同以往,陳祉身邊,多個女伴。

和這裡的性感清涼女伴相較,南嘉不顯眼,甚至不像女伴。

常年練舞的緣故,脊背永遠挺直,長腿步伐利落。

無需翠繞珠圍的裝點,與生俱來的美麗面孔,冷不丁羨煞全場。

沒有刻意打扮,素淨的掐腰裙,集中點只在濃顏系一眼奪睛的五官,眉似遠黛,雙眸剪水,十有七八個公子哥愣是沒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好絕的臉和身段。

少不得竊竊私語。

“臥槽,那女的是祉爺帶來的女伴嗎?絕了啊。”

“別瞎說,岸哥不是說過嗎,只是個助理。”

“這不都一樣嗎。”

不管是女伴和助理,在陳祉身邊出現都是頭一回兒,這些年別說他們這種邊緣人物,哪怕是江朝岸,沈泊聞那些兄弟,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樣的女人配站在太子爺的身側,若不是沈泊聞和紀家大小姐履行婚約,不免讓人揣測這倆哥們是不是有點什麼。

看他們來斯諾克球區域,帶著白手套的侍應生恭敬地將幾支球杆送來,陳祉情緒一般,沒有選擇常用的,隨手挑了一隻,黑檀木和白陶瓷鑲嵌的球杆,仿十字架菱形,簡潔犀利,在他手中如一把劍刃把玩輕巧。

能和他分庭抗禮的人只有沈泊聞,兩人不止一次切磋,偶爾下賭注,你來我往,難分勝負的賽事讓旁人一飽眼福。

陳祉站在斯諾克球檯前,身體隨之壓低,左臂伸直,右手架起,瞳孔深邃驟縮,無形繪製出角度和力度後一擊揮出,一個標準的擊球姿勢。

他著的常服,白衫黑褲,身形勁瘦,線條感冷硬,挺括勾勒著寬肩窄腰,袖口捲起,一截冷白色手腕筋絡分明,半段沉黑色荊棘紋身若隱若現。

哪怕拋開陳家太子爺這一重身份,他這個人什麼都不做也是很頂的存在,大批的女人若過江之鯽翻湧而來。

一側幾個陪玩妹妹心思早已盪漾,按捺不住地湊過來,看南嘉在,懷有敵意地瞪了眼,然後擠過去。

南嘉巴不得有人來趕她走。

她對這倆太子爺的友誼賽沒半點興致,撤到後排當木頭人。

期間看到周今川發了條訊息,估計是知道她不在家,所以問她在哪。

南嘉沒法回答,難不成說自己押在陳祉這兒,囫圇稱自己在外面有點事。

他打趣:【不會在外面約會吧?】

南嘉編輯對話後又刪除,只發了個發呆的表情包。

周今川:【嘉嘉你還小,別被外面那些臭小子給騙了。】

南嘉:【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當小孩子。】

【好好好。】他說,【記得早點回家。】

隔著螢幕也能感知到他寵溺的語氣。

卻只是寵溺妹妹的。

讓她早點回家。

在他認為,她是周家的養女,周家就是她的家。

南嘉悶得慌,撤遠些,到視窗緩氣。

人沒離開多久,那邊的友誼賽到尾聲,陳祉在找她,她沒聽到他的聲音,聽到江朝岸的。

“周助理,過來。”

江朝岸幫著使喚她,語氣輕慢挑逗,一雙桃花眼眯著輕蔑,他是香江本土基因,融合幾代港姐,弱化顴骨和深眼窩,才生出這般花花公子的俊美模樣,不說話還好,一開口就欠欠的。

南嘉一眼懶得瞧他,徑直過去找陳祉,見人毫無情緒一張臉。

陳祉沒問她怎麼走遠了,只說:“水。”

剛才兩個陪玩妹妹不知何時蹭到了最近的c位,聞言立馬殷勤地遞上他常喝的能量飲料以及酒水。

陳祉無動於衷。

注意到他的視線在自己這邊,南嘉不知道他又犯什麼病,“什麼水。”

“你旁邊的。”

她側首,看到一側架子上放著瓶裝的礦泉水,沒多想,拿了一瓶遞過去。

那礦泉水的標牌,越看越眼熟。

這不就是她當初潑他水的那個牌子嗎。

他不喝別人送的飲料,只喝她拿的礦泉水。

還是曾經潑身上那牌子。

癖好真夠獨特的。

“哎?”江朝岸忽然喊出聲,“祉爺,放杆幹嘛,咋不玩了?”

把南嘉叫來後,陳祉就撂杆了,背身的嗓音沉沉的,“無聊。”

“上次不是說過陪我玩兩把嗎,我最近技術突飛猛進,沒準能贏你一局。”

他沒應答,手裡提著的半瓶礦泉水,往後一扔,江朝岸順勢接住,垂頭喪氣一張臉。

回頭看南嘉擋道,撒氣罵道:“都怪你,掃了祉爺的興致,誰家的助理工作時候開小差。”

南嘉懶得理他,要走,跟前被江朝岸半條胳膊給擋住了,他搖頭晃腦的,“喂,周嘉禮,要不你替祉爺玩。”

“斯諾克會嗎。”江朝岸問,知道她大機率會一點,港島的小孩打小就學多國語言,興趣班拉滿,貴族學校各種課外活動,上學那會,他記得她運動會上參加過不少專案。

南嘉一眼看出他的目的,“你想賭什麼。”

他們這些人玩不可能空玩,剛才陳祉和沈泊聞玩的時候賭的是一個專案。少爺們沒事就愛下點賭注,以前是,現在也是。

“你不是給祉爺打工還債嗎?如果你贏了,我幫你還一百萬。”江朝岸豎起一根手指頭。

“兩百萬。”

“你還沒問你輸了的話怎麼辦,就跟我討價還價了?”

“不玩就算。”

江朝岸特討厭她除了周今川不把其他任何人放眼裡的樣子,咬牙切齒,“行,兩百萬就兩百萬,你要是輸了,你就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讓我錄影片。”

錢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個數字,灑灑水的事,要爭的是面子。

“好。”

南嘉沒有拒絕,從常用杆中隨意取出一杆時,江朝岸譏笑:“答應得這麼快,你這麼有信心能贏嗎,是不是忘了之前和祉爺賭輸了,在雨裡跳舞的事情了?”

南嘉握杆的手一顫,指尖泛著冷意的白,隻字不語,一小片餘光,掃過主位沙發座上的始作俑者,半抬著腿,長指間捻著咖色菸蒂,氣定神閒,掌控全域性的姿態,漠視他們,彷彿在看小孩子過家家酒。

那個她曾經賭輸的局,和周今川有關。

她賭他會來接高燒的她,陳祉賭不會,最後他贏了,按照賭約,第二天的她頂著未退的熱和雨水,在操場露天台,跳了一個小時多的芭蕾,淋成落湯雞,連續幾個月成了全校的最大笑柄。

所以再次碰面,陳祉對她說的是,又被人放鴿子了。

迄今為止,她所有和周今川相關的局,都賭輸了。

輸的最大的一次,是七年前她以為他會相信她,而他仍然選擇相信白思瀾,並防止她再次傷害白思瀾,將她送出國,一走就是七年。

斯諾克的開球規則是拋硬幣,江朝岸先開的球,秉持著女士優先原則,沒開得太過火,不讓對手太難打。

其實是想試探試探她的水平。

可能太多人看著,南嘉發揮並不好,球杆球桌生疏得很,擦邊打進一個紅球,只得了個一分,還沒做防守。

如此一來,江朝岸心裡有底了,笑笑:“就這你也敢玩。”

他擼起袖子,一副要大展身手的做派,一個紅球一個綵球一一擊落球袋,引得旁人歡呼。

他說的不錯,他水平見長許多,本該挑戰陳祉,奈何那爺兒壓根不陪他玩。

江朝岸的第一杆隨隨便便打了個四十分。

他得意洋洋,彷彿看到勝利的號角。

南嘉調整心態,不急不慌地俯身,七十五度角,用過邊的白球低杆右塞,紅球入袋。

這種難度的球,壓過江朝岸剛才的所有球,直接凸顯真實水平。

因為男女體型差異,她沒有穿高跟鞋,個頭上呈現弱勢,想要球杆和桌邊平行,不得不墊高身位,長裙行動不便,成了最大的阻礙。

南嘉乾脆將一側裙邊捲起,封了個結,動作利落迅速,沒了裙邊的遮擋,膝蓋以上十厘米餘的長腿若隱若現,還是卡在絕對領域的位置。

不論遠近的公子哥們眼睛都看直了。

越是穿得嚴實稍微露一點越能激起男人的探索欲。

江朝岸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女的來真的了。

南嘉不打慢球,紅-黑-紅-黑,以(1+7)的分數來了個八連,眼看還有兩個紅球,她忽然停頓了下,唇角撩了個弧度,再出手時,球沒有入袋。

即使如此,江朝岸也沒有笑,看著桌面上和綵球相連的兩個紅球,以及貼著咖啡球后方的白球。

頂級斯諾克防守。

她明明可以一杆取勝,卻非要給他讓杆數,還故意做防守,導致他根本不可能一杆將紅球打入袋,只能小心翼翼解球,貿然行動,還可能一球兩進被罰犯規。

場面變得有趣起來。

連同樣是看客的沈泊聞也睇著目光,頗有興致觀摩,偶爾抽空瞥了眼身側的陳祉,發現他臉色差得很,黑沉如烏雲密佈。

從南嘉為了方便打球卷裙邊的時候,臉色就一直臭著。

沈泊聞喚來適應,讓他們送一份雷公根涼茶上來,遞到陳祉跟前,“飲啲茶。”(喝點茶。)

陳祉不覷,“幹嘛。”

沈泊聞:“給你降火。”

“用不著。”

“試試,清熱解毒的。”

陳祉應該是沒聽進去,人情緒欠佳時手裡總得攥著點東西,涼茶杯就被他順勢握在微熱的手心。

那邊賽事繼續,時不時傳來哄叫。

江朝岸被南嘉玩得團團轉,她不急著贏,打防守球和他周旋,江朝岸不是沒和高手玩過,陳祉曾經一杆清檯,拿得最高分147分,水平有目共睹。

南嘉不一樣,她障礙球玩得太極端了,總能將白球和紅球拉開身位,他急於求勝,反而屢屢犯規給她讓分,導致兩人你一杆我一杆的,南嘉卻從64分加到了78分。

江朝岸那幫兄弟胳膊肘往外拐,紛紛吆喝:“這女的打的一手好球啊。”

“那腿也是真的漂亮。”

隨著起鬨聲漸起。

沈泊聞有所預料地看向一側座位上的人,目光未所及,聲先響,砰地一聲,陳祉手中的涼茶杯摔裂在地。

降火的茶水降在地板上。

果真是,用不著。

這一不小心一摔杯,驚覺了旁人,吆喝聲頓無。

陳祉平常姿態,接過侍應遞來的紙巾擦拭乾淨溼漉漉的手,涼茶的氣味太清冽,聞得他皺眉:“什麼茶這麼苦。”

“苦嗎。”沈泊聞說,“我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陳祉起身,“那你有病,去掛個耳鼻喉看看。”

“謝謝關心。”

“客氣。”

侍應不懂這倆鐵哥們怎麼就客氣上了,默默收拾完地上的殘局,那邊的賽事,以江朝岸認輸宣告結束。

這是自打出生以來,江朝岸輸得最憋屈的一次。

他寧願被陳祉打得一杆玩不了也不想丟這麼大臉面。

有一種對方打到水晶但就是不拆就是打著玩偏偏還打不過她的挫敗感。

江朝岸恨得不行,瞪著贏家:“周嘉禮你這些年在國外混得可以啊,這手,沒少玩吧。”

南嘉的手纖細雪白,但指腹和虎口處有淡淡的薄繭和些許淡化的疤痕,硬是生出幾分凌亂破碎的美感。

她不露痕跡收了手,“願賭服輸,記得還二百萬。”

江朝岸腆著臉湊到陳祉跟前,“我和祉爺關係這麼好,爺兒應該不會真要我拿錢吧。”

陳祉:“滾。”

江朝岸沒聽懂這是答應還是沒答應的意思,跟著落敗的哈巴狗似的挪到沈泊聞那邊。

他們仨打小認識,關係熟絡,江朝岸每次挨陳祉冷眼,就去抱另一個大佬的大腿。

“聞哥你看他。”江朝岸惡人先告狀,“他倆都欺負我一個人,你得為我說幾句好話。”

沈泊聞不抬眼,先問:“不是你先針對人的嗎。”

“怎麼連聞哥你也——”江朝岸服氣了,“是我針對不錯,我一直都看她不爽。”

“為什麼?”

“可能因愛生恨吧。”江朝岸聳肩,“我高一時給周嘉禮寫過情書,結果她理都不理,那我能咽得下這口氣嗎。”

要說喜歡沒多喜歡,青春期男生覺得面子過不去,就開始針對她。

沈泊聞:“你喜歡那女的?”

“以前喜歡過。”

“你最好別喜歡。”沈泊聞眯眸看向不遠處,那邊的涼茶酸味還沒散盡。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咋啦。”江朝岸不解,“還能有人打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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